《〔波蘭〕米沃什·天賦》經典詩文賞析

日子過得多么舒暢。

晨霧早早消散，我在園中勞動。

成群蜂鳥流連在金銀花叢。

人世間我再不需要別的事物。

沒有任何人值得我嫉羨。

遇到什么逆運，我都把它忘在一邊。

想到往日的自己，也不覺得羞慚。

我一身輕快，毫無痛苦。

昂首遠望，唯見湛藍大海上點點白帆。

(韓逸 譯)

米沃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理由是， “以不妥協的敏銳洞察力，描述了人類在激烈沖突世界中的赤裸狀態”。他的部分作品揭露了現實生活中的虛偽、欺騙、空談、浮華等現象，認為人在這種環境中生活無異于失去自由， 成為“歷史和生物本能的無力量的俘虜”。在了解這類作品的基礎上來讀《天賦》，就易于領略其中的韻味。這首寫田園勞動的詩，表現了抒情主人公從污濁的人世樊籠中解脫出來，在美麗的自然風光中自得其樂、閑適恬靜的心境。這種心境與自然美的陶冶是分不開的， 題為“天賦”， 即自然賦予人以樂趣。

全詩短短九行，卻寫得非常精致。開頭一句“日子過得多么舒暢”，提攜全篇，為全詩定下了感情的基調。景物描寫總共只有三行，卻很精彩，其中兩行寫近景，一行寫遠景。近景寫優美的田園風光，晨霧象柔曼的輕紗拉開， 揭開了抒情主人公一天田園生活的序幕。但又不正面寫田園勞動， 卻轉筆寫所見， 由所見展示人物心境。在所見的眾多的花鳥中，詩人惜墨如金，僅僅選取了蜂鳥和金銀花。蜂鳥是世界上稀有的最小的鳥類，因飛行時發出嗡嗡的響聲，所以稱為蜂鳥。其大小與黃蜂甚至蜜蜂相仿，樣子十分美麗， 有“花冠”、 “彗星”、“森林女神”等美稱。古代的阿斯特克人把蜂鳥看成給萬物帶來生機的“太陽神”的化身。這美麗的傳說將蜂鳥更加詩化。金銀花即忍冬，開花時黃白兩種花色相互映襯，故稱金銀花。成群的蜂鳥依依不舍地飛動于金銀花叢中， 這是極富詩意的自然美景。近景已令人陶醉。由蜂鳥之戀花又可以使人聯想到抒情主人公依戀田園生活。遠景是“唯見湛藍大海上點點白帆”。近景映襯心情之舒暢， 遠景表現心胸之曠達，其買都是日子過得多么舒暢的外化。這里的景語也是情語。三行寫景是景中有情，六行抒情又將情感與思想的內容具體化。身在田間，對欺騙、虛偽、異化的人世生活既無所追求，又無所嫉羨，表現了一種孤高的情操。逆運可以忘掉，過去無須追憶，毫無痛苦，一身輕快。詩人用了“嫉羨”、 “逆運”、“羞愧”、 “痛苦”等字眼，透露出對人世間不自由生活的厭倦。這些字眼代表了詩人的心聲。

看起來，詩的意象密度不大，卻組織得很好。起句寫情， 中間情景穿插，最后以景收結，用壯闊的大海映襯內心的豁達。米沃什的詩往往包含著哲理，這首詩就蘊含著對人生的體味。

(常文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