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 施紹莘
愁臥寒冰六尺藤,懶添溫水一枝瓶。亂雞啼雨要天明。
等得夢來仍夢別,甫能驚覺又殘燈。西江別路繞圍屏。
施紹莘,字子野。屢試不第的遭際和縱情詩酒的情趣決定其詞作多以抒寫個人情懷為內容。這首詞寫的是別離思念之情。
全詞的中心是寫“愁”,故而開篇明義,以一個“愁”字領起,以下無不緊扣中心使之得以突現。詞中雖未明點出節令,但從前兩句“愁臥寒冰六尺藤,懶添溫水一枝瓶”,可推斷大約是深秋或早冬,我們不妨借“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之意,將其定為深秋。已被離愁折磨得百無聊賴的抒情主人公本想借昏昏沉沉的睡得以解脫和排遣,然而六尺藤床又冷如寒冰;原可給湯婆中換換熱水以取暖,卻又懶得去添。就這樣,在輾轉反側、徹夜難眠的痛苦中好不容易熬到雞啼天曉,可迎來的卻又是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真正是“秋風秋雨愁煞人”,苦不堪言了。抒寫離愁別恨可算是古代詩文的一個永恒的題材,而且這別情又往往與“悲秋”聯系在一起,此詞也莫能例外。但值得注意的是,作者既未落墨于別時之情的抒發,也不著力于別后之景的刻畫,而是將筆墨傾注于肌膚之感受,借突出冷感來渲染愁緒,表現出別有趣味的思致。
下片換頭處以“等得夢來仍夢別,甫能驚覺又殘燈”緊承上片,集中寫夢。這“夢”,既可理解為因通宵未眠,天亮后昏然睡去所做之夢;又可理解為在漫漫長夜中不止一次的短暫的夢境。抒情主人公因思而等夢,希望在虛幻的夢境中擺脫愁思,但等來的夢,卻仍是別離之夢、愁苦之夢。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別離之悲、思念之苦是魂牽夢繞的。夢醒之后又是碧熒熒短檠燈,冷清清舊圍屏,更顯出孤獨無依的境況。在西江別離時的情形總是一幕幕展現在眼前,斬之不斷,揮之難去。第三句“西江別路繞圍屏”,化用宋晏幾道《臨江仙》中“酒醒長恨錦屏空,相尋夢里路,飛雨落花中”。雖寫夢中,卻著意于夢醒之后的凄清悲涼。這恰與五代詞人韋莊的《女冠子》中“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覺來知是夢,不勝悲”相似。
從整篇詞作看,語言淺近直白,卻又淺近中有蘊藉,直白中有含蓄。藝術手法上以冷襯愁,以冷染思。其實這也正是作者一貫的追求。他自稱“冷人”(沈士麟《花影集序》)以表示棄絕功名。其詞作也多以“殘燈”、“孤燈”、“空床”、“風”、“雨”等意象營造冷的氛圍。如他的《浣溪沙·雨夜有懷》:“半是花聲半雨聲,夜分淅瀝打窗楞,薄衾單枕一人聽。 密約不明渾夢境,佳期多半待來生,凄涼情況似孤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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