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紅》·文徵明
漠漠輕陰,正梅子、弄黃時節。最惱是,欲晴還雨,乍寒又熱。燕子梨花都過也,小樓無那傷春別。傍闌干、欲語更沉吟,終難說。
一點點,楊花雪。一片片,榆錢莢。漸西垣日隱,晚涼清絕。池面盈盈清淺水,柳梢澹澹黃昏月。是何人、吹徹玉參差,情凄切!
這首詞主要是通過描寫春去夏來的景象,來抒寫傷春之情。
上片前四句著意描述了春末初夏黃梅季節的氣候特征:天陰云漫,連日不開。這正是梅子變黃的季節啊!最讓人苦惱的是,那似乎要放晴,但轉眼又下雨的天氣,還有那忽兒寒、忽兒熱的氣溫。燕子歸,梨花白,這已成為昨日春天的記憶了,我在小樓上,無可奈何地為春天的逍逝而黯然神傷。“漠漠”,輕淡,彌漫也,“漠漠輕陰”描繪了黃梅時節陰晦不開的樣子,同時何嘗不是作者黯淡心情的折射呢?開篇頭一句就給全詞定下了感傷基調。“最惱是”以下兩句,道出了作者最為此時煩惱的兩個原因:一是變化無常的天氣,一是春景不再的時節。這里的“欲”、“還”、“乍”、“又”的搭配連用,造成了一種盤旋而又流暢的語勢與聲情,一吐胸中之煩氣。“燕子”、“梨花”為作者從春天里拈出的典型景物,輕盈翻飛的燕子,爛漫如雪的梨花,這些彰顯著春天的活力的美好景物卻“都過也”,這三字于看似不經意的輕輕一筆中,宕出無限痛惜,為下面的傷春蓄勢鋪墊。“無那”即無奈,在小樓上,詞人無可奈何地為春天的消逝而傷感。就在此時,傷春之情又觸動了詞人的另一番情懷。他倚欄沉思,心事重重,欲說還休,其難言之隱,如開頭所寫的氣候一樣,令人捉摸不定。“欲”、“更”、“終”三字盤屈頓挫,與前面訴說春恨時的盤旋流暢相輔相成,在其抑揚吞吐之間,形成一種蘊藉婉曲之韻。
下片依然承接上片的意脈發展:點點楊花,隨風飄飛,片片榆莢,悄然墜落,這無不顯示春天已過。此處詞意本于唐韓愈《晚春》一詩的“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然后詞人再重點寫春末黃昏的景象:太陽漸漸從墻頭隱去,讓人感到晚上的清寒。“池面”兩句屬對工整,寫景如畫,以“盈盈”狀水之清澈豐沛,用“澹澹”來寫月色之柔和朦朧,水月相映,柳影婆娑。就在這樣一個美麗凄迷的夜晚,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如泣如訴、如怨如慕的玉簫聲,讓人聽了肝腸為摧!此處詞人借他人玉簫,抒自己幽情,將胸中的隱情一并瀉出。
全詞以寫景為主,將氣候景物變化與人物情緒的變化糅合在一起互為映襯。全詞意象豐富秀雅,章法盤屈多變,抒情含蓄蘊藉,故陳廷焯《詞則》贊其“芊綿宛約,得北宋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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