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池·詠寒柳》譯文|注釋|大意|賞析

有悵寒潮，無情殘照，正是蕭蕭南浦①。

更吹起，霜條孤影，還記得，舊時飛絮。

況晚來，煙浪斜陽，見行客，特地瘦腰如舞。

總一種凄涼，十分憔悴，尚有燕臺佳句。

春日釀成秋日雨。念疇昔②風(fēng)流，暗傷如許。

縱饒有，繞堤畫舸③，冷落盡，水云猶故。

憶從前，一點(diǎn)東風(fēng)，幾隔著重簾，眉兒愁苦。

待約個梅魂，黃昏月淡，與伊深憐低語。

【注釋】

這首詞是戀人離開后，作者感懷身世，抒發(fā)了“美人遲暮”的作品，明代柳如是作。柳如是，明末清初著名歌妓、才女，“秦淮八艷”之一。

①浦：水邊或河流入海的地區(qū)。

②疇昔：往昔，以前。

③畫舸（ɡě）：畫船。舸：大船。

【大意】

挾來陣陣寒意的水浪，也有些心事重重；只有西去的陽光，投下慘淡的影子，漸漸地消失；南面的水岸依舊見證著你我的分別，蕭索的風(fēng)帶著些許蒼涼。

又起風(fēng)了，河岸上的柳條瑟瑟搖擺，落下最后一片黃葉，影子被孤單填滿。飛絮如雪的那些日子，總是讓人難以忘記。

望著遠(yuǎn)去的帆影，不覺間夜幕降臨，浪花激起茫茫煙霧，模糊了最后一抹夕陽。只有那孤苦柳樹，扭動著瘦弱的腰身，輕輕地舞動，迎來匆忙的過客。

這是一份怎樣的凄涼！這是一份怎樣的憔悴！就像《燕臺四首》中迷迷糊糊的微光，被驚醒的美夢中的絮語……

我們彼此的愛，在春天里釀成，在寒冷的秋季，又變成相思的眼淚。想起攜手并肩時的親密，再看看如今的境況，不禁黯然神傷。

笙歌勁舞的畫舫，依然繞著河岸緩緩地移動，心已冷，水在流，云在飄，不知道心尖上的人兒，你在何處。

回憶起相戀的日子，就如同迎面吹來的一陣風(fēng)，一陣微弱的風(fēng)，吹不進(jìn)重疊的窗簾，只是讓這一份相思深深地刻在我的眉間。

只能等待那個梅花的精靈，在夜闌人靜、月淡星稀的時候，對她說出我心中的苦悶，向她傳達(dá)我深深的思念。

【賞析】

在中國的古代社會，一名女子，能有獨(dú)立自由的心性，不依附于某個實體，雖然遭遇凄涼的境遇，卻沒有失去自我的主體意識，并且期望與梅魂平等地對話，這是著實不易的。這種來之不易的剛性氣質(zhì)來自于詞人的獨(dú)立人格意識與自由心性。

這是一個秋日的黃昏，在送別之地，伴隨著泠泠的寒風(fēng)，殘陽西掛，滿目凄涼，在這樣一個容易令人傷感的環(huán)境中，通過描寫寒柳來暗寫自己不幸的身世，使人產(chǎn)生的共鳴是如此的強(qiáng)烈。

“更吹起，霜條孤影”，凄涼的環(huán)境中平添了一絲無助、孤獨(dú)。凄涼暗淡的外部環(huán)境，將詞人凄苦的心境又襯托出一絲無奈。把時間的指針回?fù)埽氐侥橇舨蛔〉脑?jīng)，再看如今的生活，就如一片柳絮，無根無蒂、任風(fēng)吹落、隨意飄蕩、無人憐憫，留下的也只有凄涼、憔悴……

“待約個梅魂，黃昏月淡，與伊深憐低語”，這是詞人的誓言結(jié)句，也是她的奢望，詞人以此向迫使二人分離的勢力作出堅決的抗?fàn)帲m然無力，卻不妨礙她對愛情的忠貞和執(zhí)著，只因她愛得刻骨銘心。因為這刻骨銘心的愛，就算身處困境，就算命運(yùn)不公，她仍要抗?fàn)帲?/p>

【拓展】

清代納蘭性德曾作《臨江仙·寒柳》，全詞如下：

飛絮飛花何處是，層冰積雪摧殘，疏疏一樹五更寒。愛他明月好，憔悴也相關(guān)。

最是繁絲搖落后，轉(zhuǎn)教人憶春山。湔裙夢斷續(xù)應(yīng)難。西風(fēng)多少恨，吹不散眉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