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丘立才
即月眠江底
還能與紫色之林微笑
耶穌教徒之靈
吁,太多情了。
感謝這手與足
雖然尚少
但既覺夠了
昔日武士被著甲
力能搏虎!
怎么?害點羞。
熱如皎日
灰白如新月在云里
我有革履僅能走世界之一角
生羽么,太多事了啊!
李金發
佛拉卡斯托羅在一篇叫做《瑙格呂斯》的對話里有一段話:“詩人像畫家一樣,不愿照個別的人原來的樣子來描寫他,把他的各種缺點也和盤托出,而是在玩索了造物主在創造人時所根據的那種普遍的最高的美的理想之后,按照事物應該有的樣子去創造它們?!?見吉爾博特和庫恩著的《美學史》1939年紐約出版)既是畫家,又是詩人的李金發,1923年在柏林寫的這首《題自寫像》,就是按照上述美學原則寫的。
李金發的自寫像是一幅半身畫像。詩歌的第一節寫他的頭像:圓圓的頭顱,好象是江底的眠月;微笑的臉龐,顯得太多情了,這是造物主所賜造的精靈——李金發。然而詩人并沒有想如明月一般的耶穌教徒那樣靈魂不死,吁,這是太多情了!詩歌的第二節寫他的上半身像:這里說他寫了手與足,其實他沒有寫手與足;說他沒有寫手與足,其實他已經寫了手與足。畫像上尚缺少的手與足,但詩人卻著力寫手與足,這手與足能否像昔日的武士披著鎧甲去縛龍搏虎。然而它又害了點羞,不肯露出來,沒有顯現在畫像上。對昔日武士們攫取權力的那種野心,詩人沒有羨慕之情。詩歌的第三節是總括第一、二節。前兩句再次刻畫頭像:腦內有“熱如皎日”的思想,灰白的臉色在黑色的頭發遮蓋下,就好像是新月在云里一般。后兩句也重復描繪他的上半身像:穿著西裝,系著領帶,成為海外游子,而游子并沒有羽翼。再次強調如果寫了手與足,那就是太多事了啊!
詩歌并不按照畫像的原來樣子去描寫他,把畫像中的各種優缺點和盤托出,而是按照“普遍的最高的美的理想”,采用虛實結合的藝術手法來題自寫像的。詩中表面上詳寫手足,略寫頭顱;而實際上卻是虛寫手足,實寫頭顱;虛寫畫像,實寫靈魂。詩中,詩人給自己畫了一幅肖像:既沒有靈魂不死的那種多情的幻想,也沒有武士們那種追逐權力的野心,能夠飄泊在這個世界上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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