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鬼笑兩三聲

貫休

山為水精宮，藉花無塵埃，
吟狂岳似動，筆落天瓊瑰。
伊余自樂道，不論才不才，
有時鬼笑兩三聲，疑是大謝小謝^[2]李白來！

《禪月集》卷五頁四十六下，禪門逸書初編第二冊

【白話新唱】

住在山里就像住在水晶雕成的宮殿中
到處開滿花朵見不到一點兒塵埃
喜歡舞文弄墨的我興致一來
吟詩的聲音瘋狂得仿佛震動整座山岳
下筆寫就的詩篇就像天上的美玉
不管我的作品有沒有藝術價值
我就是喜歡這樣的生活
有時候聽見兩三聲鬼笑
我猜，大概是大謝小謝李白也來欣賞我的杰作吧！

【分析與鑒賞】

這首詩乍看之下，不太像禪詩，但是細細品味，卻頗有禪趣。人生既然無牽無掛，那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貫休是一位喜愛吟詩作畫的禪僧，藝術是他的生活重心，就好像喝酒是酒仙遇賢禪師的最愛，面壁是達摩祖師的選擇，六祖慧能的弟子法達開悟以后仍然做他最喜歡做的事情：誦經。人生在世，心態上可以無為，行動上總要做點事，在這個層面上，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種做。所以，人有必要培養一些嗜好、興趣，讓生命點綴得更多采多姿。

人的嗜好、興趣，從積極面來看，若能有益于怡情養性自然最佳，從消極來說，至少無傷于人，這樣就行了。

報載，有一無聊男子閑來無事就用高倍率望遠鏡東看看西瞧瞧，他就是喜歡享受偷窺的樂趣。沒想到，有一次居然陰差陽錯，讓他成為一宗大竊案的唯一目擊者，幫了警察一個大忙。

這真是令人莞爾的“無用之用”。

人類的少部分人熱中于生命真相的探索，這種“嗜好、興趣”，對于個體生命的存在未必是必要的。那些不搞修行的人生活不也照常進行嗎？太陽不會因為哪個人不修行就不把陽光灑在他身上。

但是，修行之于生存的“無用之用”，卻是靈魂進化的大用。猶如藝術之于生存的“無用”，卻為人類文明抹上華麗的色彩。

我們欣賞貫休在這首詩里表現的怡然自適的生命情調，也希望每一個人都有勇氣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1]本詩原題名《山中作》。

^[2]大謝小謝：指詩人謝靈運、謝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