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聲甘州

【原文】

渺空煙四遠，是何年、青天墜長星？幻蒼崖云樹，名娃金屋，殘霸宮城。箭徑酸風射眼，膩水染花腥。時靸雙鴛響，廊 ^① 葉秋聲。

宮里吳王沉醉，倩五湖倦客，獨釣醒醒。問蒼天無語，華發奈山青。水涵空、闌干高處，送亂鴉、斜日落漁汀。連呼酒，上琴臺去，秋與云平。

【注釋】

①廊：此處指響屟廊。據《吳越春秋》和《越絕書》載，吳王夫差在靈巖山為西施修建了“館娃宮”，宮內有一條別致長廊，鑿空廊下巖石，放一排陶甏，上鋪有彈性的楩梓木板。西施與宮女們漫舞其上，發出木琴般的樂音，故名“響屟廊”。

【譯文】

縱目四望長空云煙渺渺，究竟是何年何月，從青天墜落下長星。幻化出這蒼翠山崖、云天高樹，幻化出絕代佳人西施居住的金屋，幻化出霸業未成的吳王的宮城。如箭的采香徑，酸風刺人眼睛，被脂粉污膩的溪水染得花帶腥，當年這回廊時傳出宮女木屐的聲響，如今卻只聽到一片落葉秋聲。

深宮里吳王荒淫沉醉，只有厭倦虛名泛舟五湖的范蠡，功成退隱獨釣寒江頭腦清醒。仰頭問蒼天默默無語，我滿頭白發怎堪面對青山。秋水連天，登上高處憑欄而望，目送著一群烏鴉亂飛，斜陽漸漸沉落在漁汀。我連聲呼喚友人上琴臺飲酒，對著漫天秋色一吐衷情。

【鑒賞】

本詞是詞人在游蘇州靈巖山時所作的懷古名篇。詞人游靈巖山時憶起當年的吳越往事，不免感慨萬千，又想及自身如今已霜染兩鬢卻依舊事業無成，不免憂傷感慨。

上片由景及情。“渺空煙四遠”是詞人對靈巖山雄渾和高峻的描寫，“蒼崖云樹”進一步寫靈巖山氣勢之恢弘，意境高遠。“是何年、青天墜長星”和“名娃金屋，殘霸宮城”皆是由眼前之景想起當年舊事。昔日，吳王為西施在靈巖山建起“館娃宮”，可謂奢華至極，“箭徑”四句進一步虛寫昔日吳王窮奢極欲的生活。

下片起句暗諷吳王之昏聵，整日沉醉于酒色之中，不理朝政，實是亡國之征兆。同時又贊“倦客”范蠡在功成之后，能急流勇退，因而得享垂釣海濱之逍遙自在。“問蒼天”句直抒胸臆，嘆自己華發之年的落魄和無奈。“水涵空”四句進一步表達對吳王的惋惜和對自己境況的憂慮。最后三句寄情于景，抒發文人對時政的無奈和悲憤。

整首詞意境悠遠，氣勢雄渾，情景交融，是難得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