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二月榕葉落盡偶題
柳宗元
宦情羈思共凄凄,春半如秋意轉迷。山城過雨百花盡,榕葉滿庭鶯亂啼。
“氣之動物,物之感人,故搖蕩性情,形諸舞詠。”而最感人的風物是殊域的風物,對景物最敏感的人是來自遐方的人。榕樹為常綠喬木,高可達四五丈,是熱帶的一種風景樹。這種樹換葉往往在春天,不同他木之于秋季落葉。柳宗元在南方看到這種“春半如秋”的景象很有感觸,便寫下這首詩。
一二句寫自己謫居柳州的心境。古人稱仕途奔波為宦游,一般說來,“宦情”與“羈思”總是聯系在一起的。而柳宗元筆下的這兩個詞兒還有特定的內容:他所謂的“宦情”是指政治上遭受打擊的怨抑;他所謂的“羈思”是遠流邊鄙的寂寥孤凄。在同一個時期所寫“嶺樹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腸”(《登柳州城樓》)、“海畔尖山似劍芒,秋來處處割愁腸”(《與浩初上人同看山》)就反映出他心情的凄苦。“共凄凄”是雙重的凄苦。這種心境中的人不免善感,在春天本有傷春情緒,何“春半如秋”。“凄”與“迷”是相關的兩種心境。“宦情”“羈思”之外加上特異的物候,這就在雙重的凄凄之上加上了第三重,于是乎“意轉迷”。
三四句寫景,是“春半如秋”的具體描寫。“山城”指柳州,因南方氣溫高,二月遇雨,百花即已凋零,而榕樹又正好脫葉,滿庭飛舞,景象如同秋天。而秋天比春天更容易動人離思,對于“宦情羈思共凄凄”的遠謫之人,感染力其大。加之“秋景”之中,又有春鶯亂囀——提醒愁人:這畢竟是春天。這就把傷春和悲秋兩種情緒雜揉起來了。鶯聲本美,無所謂“亂”,由于人心煩亂,所以聽起來也覺得它“亂”了。
將心境與物色打成一片,景物蕭索,因了傷心人別有懷抱、以我觀物的緣故,反過來又更增其傷心,結果是宦情羈思更凄凄了。一般說來,柳宗元在貶謫期間所寫的詩不象劉禹錫那樣樂觀,那樣能振奮人情,但它較深刻反映了封建時代被壓抑的正直有志之士的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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