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桂

籬笆下，

我瘦小的銀桂，

奇跡似的，

開了不到十朵的花。

太少了！

但還是很香，很美。

這遲到的春天，

總算沒交白卷。

……二十年前，

我嬌弱的葉子姑娘，

穿一件淡淡的旗袍，

那顏色，就像這銀桂一樣。……

如今，她已做了好幾個孩子的媽咪；

而我也不再把古舊的七弦琴彈響。——

唉，這世界，

是多么的，多么的荒涼。

1961年

后記： 在臺灣，桂花的開放，不限于中秋時節；一年之間，要開上兩三回，而且每次的花期都很長，似乎常年都可以聞到她們的香氣。去年，我以新臺幣五元的代價，買到了一株高僅一尺左右的銀桂，親手種她在小園的籬笆下。總以為這樣的幼小，至少還要再過兩三年才會開花。誰曉得就在最近的一次寒流退走后，前兩天，無意中發現她已悄悄地開了很小的幾朵，真是喜出望外，我高興得不得了。除這株銀桂外，小園里還種有兩株杜鵑——一紅、一白——和別的花木。但以陽光不足，泥土欠肥，加之我這個園丁終日為一家人的生活而奔忙，很少有時間去照顧她們，所以早就應該怒放了的杜鵑，直至現在，還看不見一個朵子。新葉倒是生了不少。看樣子，今年不會開了。縱開，也一定開得很遲，而且不若往年那么熱鬧。這很使我失望。幸而銀桂開了，在我的小園里，才算是有了這么一點兒春色、一點兒春意。而銀桂的開放，使我想起了葉子姑娘。二十年前，她常愛穿一件素雅的衣裳，最喜歡淡黃色，那風格，就好比銀桂。而她的溫柔與高貴，是我終身所不忘的。我常想，如果有一天，她竟再度出現在我的眼前——不管她掉了幾顆牙齒，白了多少根的頭發，我還是要實踐我當初的諾言，不會嫌她老的。1961年1月26日，詩成，是為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