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上散步

紀弦（臺灣）

在地球上散步，

獨自踽踽地，

我揚起了我的黑手杖，

并把它沉重地點在

堅而冷了的地殼上，

讓那邊棲息著的人們

可以聽見一聲微響，

因而感知了我的存在。

（選自《當代臺灣詩萃》）

【賞析】

散步，這本是一種極平常的活動。詩人的奇妙，在于他想到了地球的另一邊，他不僅想到了，還試圖用手杖的敲擊，使地球另一邊的人們感知到“我”的存在。實際上本詩的核心內容，就在這“存在”二字上。“在地球上散步，/獨自踽踽地”，表現了詩人自己所處的孤獨狀態。散步的背景不是小道，也不是曠野，更不是幽寂的“雨巷”，而是“地球上”，這看似空曠而抽象的背景，卻使讀者不由得要想到整個人類的命運。隨著世界文明的進展，地球越來越小了，現代的交通與通信技術似乎使人類的相互理解與溝通變得容易多了。但詩人卻感到自己的存在是如此孤獨，渴望著以某種方式，能夠使自己與地球上的另一些人實現某種存在意義上的溝通。于是，詩人揚起了手中的黑手杖，發出了一種非語言的語言。“堅而冷的地殼”，既道出了此時此地的某種實感，同時也象征著社會環境的冷漠。這種整體上的冷漠和孤獨感，似乎形成一種廣漠的空間，包圍著詩人。詩人對地殼的“沉重”的一擊，就好像是要擊碎這種冷漠的氛圍，讓地球對面的人們感知自己的存在。因此，這“一聲微響”在詩中并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動作。毋寧說，這是身處困境中的當代詩人，在精神的迷茫之中，尋求自我表現，張揚個體存在的象征。本詩的意味，正在于此。

（蔡智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