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的季候 ⁽¹⁾

落葉呼喚著低卑的泥土
世界從好夢剛醒轉過來
日子像流水已經過去了
從你薄薄的紙糊的窗下
說你也有過快樂的夢嗎
然而你原是空無所有的
如同這低矮屋子的四周
于是天空里掉盡了落葉
你原是空無所有的你說
如同那過去的日子一樣

拾起你今天新來的感情
如同穿一件新制的衣裳
站立在饑餓線上的人們
也有饑餓外更多馳想嗎
我看見風聲顫抖的枯枝
從那滲出了淚的睫毛上
冰已經凍得越發透明了
現在是一切都更為明白
是的風還想吹起什么呢
生命只是為生命而活著

我是流亡中夜之裝飾者
從黃昏的星到黎明的星
讓那些一直未完的詩篇
永遠就如此是未完成吧
因為把寂寞交給了感情
我已支付了最后的儲蓄
來吧你曾經苦惱過的人
也有過一夜心的寧靜嗎
在你緊閉的多風的門前
明天是隨著今夜而來的

原載《文學雜志》二卷十二期1948.5

(1)此詩收入《林庚詩選》，第23行“讓那些一直未完的詩篇”改為“讓一切那些未完的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