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文震亨·香茗》鑒賞

香、茗之用，其利最溥^①：物外高隱，坐語道德^②，可以清心悅神;初陽薄暝，興味蕭騷^③，可以暢懷舒嘯;晴窗搨帖，揮麈閑吟，篝燈夜讀，可以遠(yuǎn)辟睡魔;青衣紅袖，密語談私，可以助情熱意; 坐雨閑窗，飯余散步，可以遣寂除煩;醉筵醒客，夜語蓬窗，長嘯空樓，冰弦戛指^④，可以佐歡解渴。

品之最優(yōu)者，以沉香，岕茶為首^⑤。第焚煮有法，必貞夫韻士乃能究心耳。志《香茗第十二》。

(《長物志》)

《長物志》第十二卷，專講燃香煮茶之道，此篇為卷首總述，說明香與茶的功用。香與茶為物輕微，但在文人雅士的生活卻是不可缺少的。別小看燃香時發(fā)出的淡淡的香味，裊裊如縷的青煙，和沖茶時磁甌中泛起的一片片青葉，對文人來說，作用可大了，不啻是一種精神調(diào)節(jié)劑。此文講了香與茗的許多功用，都可以歸結(jié)到這一點，“清心悅神”啦，“暢懷舒嘯”啦，“遠(yuǎn)辟睡魔”啦，“助情熱意”啦，“遣寂除煩”啦，“佐歡解渴”啦，都與調(diào)節(jié)精神、提高興致有關(guān)。

此篇屬于一種介紹性說明性的文體，但極有韻致，耐人諷詠，讀來津津有味。作者避免作說明書式的枯燥乏味的簡單羅列，而注意用畫筆點染，描述文人韻士的各種生活，雖然只是三言兩語，但幾乎句句有景，包含著詩情畫意。如寫平日功課： “晴窗搨帖，揮麈閑吟，篝燈夜讀。”這三件事有具體環(huán)境，有人的情態(tài)。冠以“晴窗”、“揮麈”、“篝燈”，非常貼切形象。又如寫歌女家妓： “青衣紅袖，密語談私。”其人美麗的衣衫，親熱的情狀，皆現(xiàn)紙上。又如寫嘯吟與彈琴： “長嘯空樓，冰弦戛指。”上句見出嘯者的孤獨清高，下句見出琴聲的清冽和彈者的激動，此情此景，皆合乎“貞夫韻士”的身份。本文句子單位基本以四字句為主，但結(jié)構(gòu)變化頗多，加之句中有情有景，故無單調(diào)板滯之病，卻有一唱三嘆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