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可久·[雙調] 殿前歡
張可久
次酸齋韻
釣魚臺,十年不上野鷗猜①。白云來往青山在,對酒開懷。欠伊周濟世才,犯劉阮貪杯戒,還李杜吟詩債。酸齋笑我,我笑酸齋。
【注釋】 ①野鷗猜:北齊劉晝《劉子·黃帝》: “海上之人有好鷗鳥者,每旦之海上,從鷗鳥游。鷗鳥之至者,百往而不止。其父曰: 吾聞鷗鳥皆從汝游,汝取來,吾玩之。明日之海上,鷗鳥舞而不下也。”
【鑒賞】 這首曲是和好友貫云石的。貫云石,維吾爾族人,號酸齋,曾任翰林侍讀學士、中奉大夫、知制誥同修國史等官。后托病歸隱江南,在杭州賣藥,他曾寫了《殿前歡》 表達自己蔑視功名、熱愛林泉的高潔志趣,末句云:“問甚功名在。酸齋是我,我是酸齋。” 張可久這首《次酸齋韻》 大約是和貫云石此曲的。
張可久此曲與貫云石曲基調相同,也是寫歸隱的志趣。
“釣魚臺,十年不上野鷗猜。” 堅決隱居不出仕的嚴子陵,在富春江畔的釣魚臺垂釣終老,因而“釣魚臺” 成為隱居之地的代稱。作者離開 “釣魚臺” 已十年了,連原來兩不相猜的野鷗現在看到自己竟也有陌生感了。這十年哪兒去了?誤入官場了。既入官場就難免染 “機心”,難怪野鷗要 “相猜”。這兩句表達了作者對入官場的后悔和對隱居生活的向往。“白云來去青山在”,回到隱居之處,見到白云繚繞之青山依然如故,簡直如逢舊友。而來往變幻之白云,又使自己聯想到在官場所見的變幻無常的世事,真如 “白云蒼狗”。兩相對照,更增添了對舊友 “青山” 的深情。故人重聚,怎不“對酒開懷” 呢?
然而作者并沒有把厭惡官場黑暗明白道出,相反,說自己歸隱是因為 “欠伊周濟世才”,伊尹、周公都是王佐之才,一輔商湯伐桀,一輔幼主成王,都建立了豐功偉績。自己既然無伊周之才,何必尸位素餐?“寧為宇宙閑吟客,怕作乾坤竊祿人” (杜荀鶴《自敘》),前賢為自己已作出了典范。不過,這句話,與其說是謙虛,莫如說是激憤。深層的意思是: 不是自己無才,而是懷才不遇
“犯劉阮貪杯戒,還李杜吟詩債”,這是正面說歸隱的原因。晉人劉伶、阮籍為避政治迫害,好飲酒,常在醉鄉。自己既有嗜酒的秉性,當然只宜做個隱士,不能當官。況且山中的芳草佳木、落日朝霞、鶯歌燕語、月白風清,無一不是詩人的大好題材。因官場俗務,辜負這山中美景,已欠了它們無數的詩債,還詩債,這是詩人的藝術職責,何況自己才如李白杜甫呢!
作者的這種高雅情懷,同調者世上能有幾人? 只有經歷與自己相似的貫云石。“酸齋笑我,我笑酸齋”,不用說什么,兩人相視而笑,兩顆心已融合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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