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呂·滿庭芳 秋夜不寐

張可久

西窗酒醒，衾閑半幅，鼓轉(zhuǎn)三更。起來無語傷孤另，何限幽情!金鎖碎簾前月影，玉丁當(dāng)樓外秋聲。憑闌聽，吹簫鳳鳴，人在雪香亭。

這首小令，追念一位曾與他過從甚密的歌伎。全曲情調(diào)感傷，而刻畫傳神，表達(dá)出作者對這位歌伎的一腔衷情。

作者從“西窗酒醒”落筆，點明地點和心境。“西窗”當(dāng)是作者與她經(jīng)常共度良宵之處; “酒醒”則暗示由于思念她而借酒澆愁，開啟下文。醒來所見，卻是“衾閑半幅”;醒來所聽，卻是“鼓轉(zhuǎn)三更”。開頭三句寫出地點、心情、環(huán)境和時間，渲染了夜不成寐的情景。

既然夜不成寐，所以順理成章地刻畫“起來”之后的情況。“孤另”，孤獨; “幽情”，深情。“起來”之后，形影相吊，伊人渺然，無人可語。“何限幽情”，正把此際紛亂地涌上心頭的無限深情一筆寫盡。

在這種百無聊賴、無語傷情的情況下，作者下意識地打開門。“金鎖”句，寫開門之所見，暗含昔日花前月下的美好時光與眼前月影凄清的孤寂景象的對比; “玉丁當(dāng)”句，寫開門之所聽，暗含昔日聽她玉佩丁當(dāng)與眼前只有肅殺秋聲的對比。觸景生情，此情何極;月影秋聲，倍增悲涼。

“憑闌聽，吹簫鳳鳴，人在雪香亭。”幾句緊承開門尋視和傾聽，進(jìn)一步抒寫走出門外憑闌聽望的想象情景。這里暗用蕭史吹簫作鳳鳴而打動秦穆公之女弄玉、以至雙騎鳳凰飛去的典故(見《列仙傳拾遺》)。“雪香亭”，亭名，當(dāng)是作者與她經(jīng)常吹簫賞玩之處。作者由室內(nèi)來到室外，依欄聽到鳳吟蕭蕭的竹動聲，竟然仿佛聽到她正在雪香亭吹簫，這真是異想天開，不僅作者已不知是真是夢，就是讀者也不知是真是夢了。作者追念這位歌伎的“何限幽情”，就在這種迷離恍惚的想象之中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