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左思
荊軻飲燕市, 酒酣氣益震。
哀歌和漸離, 謂若傍無人。
雖無壯士節, 與世亦殊倫。
高眄邈四海, 豪右何足陳。
貴者雖自貴, 視之若埃塵。
賤者雖自賤, 重之若千鈞。
這首詠荊軻的詩,表現了作者對豪門貴族的蔑視和對荊軻高潔本質的歌頌。
全詩可分為三部分。
前四句是第一部分,選取了荊軻生活中的一個畫面,于哀情之中溢出豪氣?!妒酚洝ご炭土袀鳌份d:“荊軻既至燕……日與狗屠及高漸離飲于燕市。酒酣以往,高漸離擊筑,荊軻和而歌于市中,相樂也。已而相泣,旁若無人?!弊髡甙堰@段史實化為詩句,無雕飾之痕。飲酒本身是一種豪邁之舉,加之悲歌,則豪氣沖天。一個“和”字,則讓人側目,引人淚下。男兒有淚不輕彈,壯士流血不流淚??赏鰢駞s只能是以淚代血,這就把荊軻這個刺客的本性顯露出來,那一腔的豪氣是血淚化成的。作者在這里只用了敘述手段,但已把人物的形象塑在了讀者面前,可謂善畫。
中間四句是對荊軻的評價。是說荊軻雖然沒有壯士的節氣,但也與一般人不同。出身寒門,為國捐軀,唱出“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歌的荊軻,仍不能稱為正直有為的壯士,這是為什么?地位。作者為荊軻鳴不平,也為自己為與荊軻同命運的人鳴不平?!笆鈧悺倍挚此戚p巧,實為沉重,是為和荊軻同命運的人正名。他們用自己的熱血寫歷史,而豪貴卻用奢侈來寫,誰是真豪杰,可以明彰了。七、八兩句是荊軻豪氣的顯現。雖世人不說我真豪杰,但我照樣目空四海,為自己理想拋頭顱,灑熱血。我雖輕如草芥,但你高門顯位又何足以當作話題。這就把荊軻坦白的胸襟、高遠的志向、純潔的心靈毫不遮掩地展現在人們面前,實際上也是作者心靈、情懷的自我顯現。用心之苦,可以明鑒。
最后四句,句式工整,遣詞看似平淡,卻擲地有聲,鏗鏘作色。兩個“貴”字與兩個“賤”字是作者全部思想的凝結?!白再F”并不能讓別人看重,“自賤”卻能讓別人推崇。詩句到此可謂如山洪,如奔雷,轟然作響,震人心魄。它充分地表達了作者對權貴的蔑視和自重的豪氣,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句雖斷得干脆,情卻流得綿長,如沖霄之氣,直上藍天;如東流之水,奔騰入海。
《詩品》稱其詩為“左思風力”,風力者,得建安風骨,貫豪邁之氣。全詩筆力矯健,情調高昂,氣勢充沛,煉字精當,浪漫色彩令人敬佩,沉雄之勢令人嘆止。敘述史事,而己意默寓。充分表現了他坦蕩的胸襟和成熟的五言詩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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