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閏章《雪中望岱岳》清、近代山水詩鑒賞

施閏章

碧海煙歸盡，晴峰雪半殘。

冰泉懸眾壑，云路郁千盤。

影落齊燕白，光連天地寒。

秦碑凌絕壁，杖策好誰看?

“岱岳”就是泰山，是帝王們舉行封禪大典的地方，所謂“王者禪代所祠，因曰岱岳也” (《淮南子》)。

這是雪霽望泰山的詩，寫法上頗有構思綿密的特點。前兩聯具體寫泰山的景色，是實寫。首二句寫雪晴?！氨毯！敝柑?，“煙”是指天上灰濛濛的云，那么“碧海煙歸盡”就是范仲淹《岳陽樓記》里“而或長煙一空”的意思了。云都散盡了，整個藍天就象碧海一樣。為什么要用 “煙”，而不直接用 “云”字? 這是要和第四句“云路郁千盤”的“云”相區別。這第一句很要緊，否則后面的雪霽景色描寫都失去根據，而第二句就是承接著它的。既然天晴了，峰雪就部分地開始融化，所以說“雪半殘”。第一句說天晴，卻未用 “晴”字點破，第二句用 “晴峰”，“晴”字就不犯重了，而且也照應題面。三、四句承首二句，寫雪晴后山間冰泉和山路上的云。這也是雪晴后才有的景象。當大雪紛紛飄灑的時候，山里的景色是看不清的，迷濛一片的?，F在天晴了，山溝泉水從高處傍著山勢曲曲折折地流淌下來，說它是冰泉，那是它表面上結著冰，冰層下面泉水仍在涓涓地流動。再看重疊紆曲的山路，都被一簇簇綿團般的白云遮住了。白雪初融，山上水氣密度加大，所以有此景色?！蹲犹撡x》里“其山則盤紆岪郁”，是講山路的紆回險阻，這里“千盤”是形容山路百轉千回，變化無窮。泰山雪景，經過這四句詩的描繪，一幅絢爛多姿的圖畫已經呈現出來了。但它還不是圖畫的全部，所以下面頸聯兩句又為它襯上極廣大極開闊的背景：“影落齊燕白，光連天地寒”。陽光照射下的泰山，就象落在齊(山東省的一部分)燕(河北省的一部分)大地上一片雪白的影子，它強烈刺眼的閃光好象使整個宇宙都變得寒氣逼人了。這兩句是虛寫。似乎是沿用了“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 (王維《送邢桂州》)的句式。這詩結尾又是實寫，寫到泰山上的具體物事，和詩的前半呼應，說“秦碑凌絕壁”，泰山是有秦碑的，見于《史記·秦始皇本紀》。顧炎武《登岱》詩也提到它。“杖策好誰看”看來是摹擬杜甫“中天月色好誰看”(《宿府》)的句式，意謂泰山雪景，美不勝收，不知杖策(拄杖)幽賞者，自己而外，尚有何人?作為全詩結語，用反問句，使無限贊美之情，溢于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