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渡海二首》宋山水詩鑒賞
李光
三載藤江守藥爐,身輕那復羨飛鳧。
瓊山萬里乘風便,始覺驚濤異坦途。
潮回齊唱發船歌,杳渺風帆去若梭。
可是胸中未豪壯,更來滄海看鯨波。
這兩首詩,當寫于同一時候,即南宋高宗紹興十四年(1144),李光被貶瓊州(今海南島海口市),橫渡瓊州海峽時有感而作的。這七絕二章,文字跳動,神情豪邁,不僅寫出了瓊州海峽驚濤鯨波的壯觀,還唱出了詩人窮且益堅、老當益壯的曠達情懷。
第一首先敘明渡海的時間和健康狀況。“三載藤江”,詩人被貶渡海,原來是在貶謫藤州三年之后(紹興十一年,李光因面斥秦檜而被貶藤州,一住三年)。這三年來,詩人病榻纏綿,“守藥爐”以度日。由于長期染病,所以形銷骨立,贏弱身輕,用不著再艷羨鳥兒的飛舉沖霄了。
詩人就是在這樣的時候,以這樣衰弱的體魄(兼以六十高齡),被再貶瓊州的。但他不悲觀,不氣餒,懷著磊落的襟抱,把萬里風濤看成只不過是人生歷程中一段比較難走的路。所謂“瓊山萬里乘風便”,連海峽的大風,詩人也當作是為他登程送便的好風。這巨風驚濤在詩人心底產生了什么效果呢?僅僅是“始覺驚濤異坦途”,只不過讓詩人見識到海上的浪淘風簸,跟慣常走過的陸地上的坦途不一樣而已。不僅如此,乘風渡海,甚至使詩人感到 “三載藤江守藥爐” 也變成了好事。如果沒有藤州(今廣西藤縣)三年的貶謫生活,哪能有“身輕那復羨飛鳧”的效果? 如果不是身輕勝飛鳧,又何來乘風之便? 讀到這里,在領略瓊海風濤的同時,不由人不欽佩詩人的胸襟氣魄。
第二首接著寫起錨揚帆啟程。
海峽的潮頭又漲起來了,船工們唱起了開船的號子。詩人也許聽不懂他們唱的是什么,但能品出其中的韻味。隨著那粗樸豪爽的歌聲,風帆張掛起來了,乘著海峽的大風,船走得就象織布的梭子那么快,直向深遠的海面駛去。“杳渺”,深遠遼闊的樣子,形容瓊州海峽的浩瀚壯闊的氣勢。這種氣勢,比陸上的江河宏大得多了,船只的行駛,也比內河泛舟迅猛多了。這種閱歷,是謫居藤州時未曾體驗過的。海天的風濤,對詩人來說,并不構成“行路難”的威脅,也不存在著“江海寄余生”的頹放影響,詩人只覺得充滿了新鮮感,具有一種催人奮進的力量。
于是,詩人幽默地為自己解釋得以親與這番渡海航行的機緣: 正是因為自己還缺乏點豪情壯志,因此要來到這汪洋大海上面,見識一下這滔天巨浪。“可”,恰。“可是”,恰好是,正好是。“鯨波”,原指鯨興起的波浪,一般借指巨浪。如杜甫詩: “溟漲鯨波動”。后來的文天祥,也提到自己“以小舟涉鯨波”的驚險經歷。李光的《渡海》詩,說為增進自己的豪壯而來見識大海鯨波,是把權奸給予他的打擊,看成是“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而“曾益其所不能” (《孟子·告子》)的難得機會。其樂觀豪放的胸懷,使瓊海驚濤似乎也在為其忠忱而洶涌了。
李光這兩首七絕,可謂“文如其人”。根據《宋史》記載,他在貶謫之中,“論文考史,怡然自得。年逾八十,筆力雄健”。他筆下的鯨波滄海,確是雄健感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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