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凝·送客入蜀》原文與賞析

楊凝

劍閣迢迢夢想間，行人歸路繞梁山。

明朝騎馬搖鞭去，秋雨槐花子午關。

這首送行詩，藝術特色上有三點可足稱道：

首先，唐人多送行詩，其寫法，如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川》、陳子昂《春夜別友人》、王昌齡《芙蓉樓送辛漸》、王維《送元二使安西》、李白《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賈至《送李侍御赴常州》、許渾《謝亭送別》等等，多或寫離筵、臨歧之際的別緒，或抒送別之后的離情，或則離筵、臨歧之凄其、繾綣及別后之悵然、依戀，諸種情緒兼而有之。楊凝此詩卻匠心獨運，寫臨別前日之預想次朝的送行——別在明朝，今日卻已在想像明日送別處、行人途經處、入蜀處，亦即未曾相別而別緒已先縈懷，如此措意，益見別情之深摯，故而于送行詩中，可謂別開生面之作了。

其次，唐人送行詩，述及友人別后所經旅程，往往由近及遠，如王昌齡之《盧溪別人》、韋莊之《送日本國僧敬龍歸》諸作。而此詩則別開蹊徑，敘次客之行程由遠而近：劍閣，又名劍門關，在今四川劍閣縣北——客之入蜀處; 梁山，在今陜西南鄭縣東南——中途所經之地;子午關，《元和郡縣志》： “子午關在京兆府長安縣南”——明朝臨歧處，亦即客初歷之程，以想像之詞，一一逆路寫來，其旨在既著意突出了行人去處之迢遙感——空間距離之大，送者唯夢想間方能去得，又渲染了關山之阻隔感——由“迢迢”蜀路而“繞”梁山而方至相別處，從而表達了相憶路漫漫、相聚難上難因而益發難分難舍之惜別意緒，章法之奇絕，用意之婉曲，較之順路寫去，更具一種別離的沉重感。

復次，此詩敘離情別緒，既未作哀傷之語、發欷歔之聲，亦無一覽無余的直說，然而其深摯之情愫，字里行間觸處皆是：不但見于前日之縈懷中、迢迢之夢想間，且亦見于秋雨槐花背景下“騎馬搖鞭去”——送目者佇望的特寫鏡頭中，通篇不明言離情而悵別之情溢于紙墨，極蘊藉含蓄之致而基調明快，因此頗富辭已盡而意無窮、語似淺而情彌摯之妙，令人涵詠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