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昂·送別崔著作東征》原文與賞析
陳子昂
金天方肅殺,白露始專征。
王師非樂戰,之子慎佳兵。
海氣侵南部,邊風掃北平。
莫賣盧龍塞,歸邀麟閣名。
這首詩一作《送著作佐郎崔融等從梁王東征》,詩前有序,文繁不錄。作于萬歲通天元年(696)。這一年,由于唐朝將帥對邊事處置失宜,契丹孫萬榮、李盡忠發動叛亂,攻陷營州(事見《舊唐書·北狄傳》和《資治通鑒》卷二百五)。唐王朝于是年七月以梁王武三思為榆關道安撫大使,以備契丹。契丹轄地在今河北、遼寧一帶,在帝都長安之東,故曰東征。崔著作,指崔融,時任著作佐郎,以掌書記身分隨武三思出征。
“金天方肅殺,白露始專征”,一開始便點出出征送別的時間。金天,指秋天,《禮記·月令》載: “孟春之月,涼風至,白露降,天子乃命將帥,選士厲兵,簡練俊杰,專任有功,以征不義。”所以作者在序中認為,“古者涼風至,白露下,天子命將帥,訓甲兵”,意在“外威荒戎,內輯中夏”。大唐王朝這次東征平叛,選擇在這秋氣肅殺的時候,正是為了“昭我王師,恭天討”。這兩句暗示唐軍乃正義之師,以討伐不義,告捷指日可待。“肅殺”、“白露”渲染了送別時的氣氛,令人想見當時出征者那種莊重嚴肅的神情。
“王師非樂戰,之子慎佳兵”。戰爭是殘酷的,有流血傷亡,免不了要殃及無辜平民百姓。統治者當垂恤生靈,欲“偃兵天下”(《序》),所以王師不喜戰伐,以仁義為本。之子,指崔融。佳兵,本指精良的軍隊。《老子》: “夫佳兵,本不祥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這里作者用“慎佳兵”來勸友人要慎重兵事,少殺戮,以宏揚大唐仁師的美名。兩句以歌頌王師為名,實行規諫崔融之實,顯得委婉、含蓄。
五、六兩句借寫河北戰場的環境,來歌頌唐軍的兵威。梁王大軍兵多將廣,軍容整肅,這次東征定能擊敗叛軍,大獲全勝。北平,郡名,在河北,初唐時稱平州。這里指孫、李叛軍的巢穴。“海氣”、“邊風”都是帶殺氣的物象,用“侵”、“掃”來形容描摹,令人想到唐軍那種崔枯拉朽的氣勢。
末二句進一步用古人的高風節義期許友人,呼應三、四兩句。盧龍塞,古代是河北通往東北的交通要道。建安十二年(207),曹操北征烏丸,田疇獻計,引曹軍出盧龍塞,出敵不意,大敗烏丸。曹操欲對其行封,疇說: “豈可賣盧龍之塞,以易賞祿哉?”終不受封。見《魏志·田疇傳》。麟閣,即麒麟閣。漢武帝曾圖畫十一名功臣的形貌于其上。后世,麒麟閣遂成功成名就的象征。作者用這兩個典故是有針對性的。武后臨朝稱制其間,亂啟邊釁。垂拱三年,鑿山開道,襲擊生羌、吐蕃,不但造成士卒的痛苦,也給中原和少數民族人民帶來了很大的災難。作者是反對這種好大喜功舉動的。眼下,孫、李利用契丹人民的怨恨,大舉叛亂,攻城掠地,貽害河北人民。所以,陳子昂一方面力主平叛,在詩序中稱贊崔融等出征時,“酒中樂酣,拔劍起舞”、“氣橫遼碣,志掃獯戎”的豪氣,自己九月也親隨武攸宜出征,參謀帷幕;另一方面,他又反對窮兵黷武,反對將領們為了貪功邀賞,討得武后的歡心而擴大戰事,希望他們能象田疇那樣淡于功名利祿,以國家大義為重。這兩句寫出了作者的擔憂,希望友人能在這方面做出表率,見出對友人的一片誠摯之心。出語堅決,正氣凜然,讀來撼動人心。
全詩質樸自然,寫景議論無雕琢、造作之病。元方回評云: “天下皆知其能為古詩,一掃南北綺靡,殊不知律詩極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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