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堅

韓生畫肥馬^①，立仗有輝光^②。

戴老作瘦牛，平田千頃荒。

觳觫告主人^③，實已盡筋力。

乞我一牧童^④，林間聽橫笛。

【注釋】

①韓生：韓干，唐代畫馬名家。②立仗：帝王的儀仗隊，分別立于殿廷及諸門，唐代除衛士立仗外，還有駿馬立仗，稱為“立仗馬”。③觳觫：恐懼顫抖的樣子。④乞：給予。

【評說】

本詩選自黃庭堅《豫章黃先生文集》卷七、陳邦彥《歷代題畫詩類》卷一○七。

戴嵩，唐代畫家，曾官浙西巡官，佐韓滉幕。韓滉善畫，戴嵩從之學，山水、人物雖不及滉，獨畫牛“過滉遠甚”(《宣和畫譜》卷一三)，以此成名，與畫馬大師韓干齊名，世稱“韓馬戴牛”。戴嵩畫牛能“窮其野性筋骨之妙”(朱景玄《唐朝名畫錄》)筆墨清潤，古意勃然，有田家原野氣息。戴嵩是一位畫牛名家，他的牛畫在唐、宋時代很流行，《宣和畫譜》載御府收藏他三十八幅牛圖，《畫鑒》記載湯垕曾親自見過七幅戴嵩的牛圖。歷代題詠戴嵩牛圖的詩人很多，如黃庭堅、郭祥正、楊云翼、王惲等。這里我們選評了黃庭堅的題詠戴嵩牛圖的詩。

這首詩與《題李亮功家周昉美人琴阮圖》一樣，都是黃庭堅貶謫宜州路過長沙時在李公寅府第中觀畫后寫成的。詩從“韓馬戴牛”落筆，先說“韓馬”，韓干畫馬，大多肥碩，杜甫《丹青引贈曹將軍霸》：“干惟畫肉不畫骨”。這種馬在殿廷前立仗時，壯健有光彩。再說“戴牛”。戴嵩畫牛，以田家原野為背景，畫面呈現廣邈荒涼的風貌。黃庭堅運用反襯法，以韓馬處處反襯戴牛，突出戴牛。以“肥馬”反襯“瘦牛”，宮殿“立仗”反襯漠漠“平田”，“有輝光”反襯“千頃荒”，兩相比照，詩人的心意也就不言而喻了。

詩的后四句，遽生新意，詩人以擬人手法，借老牛的口吻，說出一番話來。“觳觫告主人”以下三句，便是老牛哀告的具體內容：我勞累一生，竭盡筋力，請求主人給我一個牧童，讓我在林間聽聽悠揚的牧笛聲，好好地休息休息。詩人將自己的主觀情感融入其中，借題發揮，抒寫自己的心愿：我已年老體衰，歷經政治風浪，仕途坎坷，早已感到精疲力盡，不愿繼續為官，很想退居林下，過過清閑生活，頤養天年。這是一首短古詩，句式自由，平仄韻互用，語言質樸，運用擬人化的修辭手段，將自己的一腔忠憤，滿懷心事，寫入詩中，意含言外，讀者自當細心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