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耷

翩翩一雙鳥^①，折留采薪木。

銜木向南飛，辛勤構巢窖^②。

豈知巢未暖，兩鳥自競啄^③。

巢覆卵亦傾，悲鳴向誰屋?

【注釋】

①翩翩：往來貌。《詩經·小雅·巷伯》：“緝緝翩翩，謀欲譖人。” ②巢窖(jiao)，巢穴。③競啄：競相咬嚙。

【評說】

本詩選自汪子豆輯《八大山人詩鈔》。

俗話云：文乃心聲，詩乃言志，畫乃抒情。一個人的思想行為必然會寄托于作品來表現，翻開八大山人的冊頁，無不體現出中國藝術的這一傳統精神。他曾畫孤鳥，鼓胸縮頸，一足而立，疲倦欲死，滿紙凄寒冷氣。其中深有寓意，傳說中有一足鳥，名曰“商羊”，商羊出，則國運不昌，禍患將至。此處即以孤鳥商羊比喻清廷即將傾頹，表明了畫家對異族統治的不滿和反抗。

這幅《飛鳥圖》中的兩只鳥，同樣被比作滿清政權。畫中的雙鳥，為“利”而奔忙，在空中飛來飛去，飛去飛來，不斷地采折著薪木。這正是《詩經》中所謂的“緝緝翩翩，謀欲譖人”，作者在此借以鞭撻滿清統治者的政治野心，他們此時正時刻覬覦著南方。終于，他們乘亂兵之際，銜木南飛，好不容易構筑起了政權的巢穴。但是，這一巢穴是極不穩固的，誰知道巢穴未暖，兩鳥為了各自的私利在競相啄斗，互相殘殺。這樣的政權最終也只落得個巢覆卵傾，悲鳴啼泣，此時也就正是朱明王朝光復之機。在清政府日益鞏固之時，八大山人的這一希望雖然是不切實際的幻想，而這一執迷不悟的幻想，正是八大山人拳拳愛國之心的集中體現，令人欽佩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