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卿《龍門八詠》原文與賞析
劉長卿
闕 口
秋山日搖落,秋水急波瀾。
獨見魚龍氣,長令煙雨寒。
誰窮造化力,空向兩崖看。
水東渡
山葉傍崖赤,千峰秋色多。
夜泉發清響,寒渚生微波。
稍見沙上月,歸人爭渡河。
福公塔
寂寞對伊水,經行長未還。
東流自朝暮,千載空云山。
誰見白鷗鳥,無心洲渚間。
遠公龕
松路向精舍,花龕歸老僧。
閑云隨錫杖,落日低金繩。
入夜翠微里,千峰明一燈。
石樓
隱隱見花閣,隔河映青林。
水田秋雁下,山寺夜鐘深。
寂寞群動息,風泉清道心。
下山
誰識往來意,孤云長自閑。
風寒未渡水,日暮更看山。
木落眾峰出,龍宮蒼翠間。
水西渡
伊水搖鏡光,纖鱗如不隔。
千龕道旁古,一鳥沙上白。
何事還山云,能留向城客。
渡水
日暮下山來,千山暮鐘發。
不知波上棹,還弄山中月。
伊水連白云,東南遠明滅。
劉長卿少時居嵩山讀書,青年時期為應進士考試而往來于兩京 (長安、洛陽) 之間。這一組古詩當是他這個時期的作品。組詩共八首,依次記錄了作者游歷龍門的行蹤,表現出他對龍門山水的由衷熱愛之情。
第一首,作者先從“闕口”寫起。“闕口”,即伊闕口,龍門口。這里東、西兩山儼然對峙,伊河水自南而北貫流中分,猶如一座天然門闕。《水經注》云:“兩山相對,望之若闕。”故名伊闕。首二句“秋山日搖落,秋水急波瀾”,既兩用“秋”字,點明時令,又從大處落筆,總寫龍門山水。“搖落”一詞,自然使人想起曹丕《燕歌行》的名句:“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這里即寫龍門山的草木經秋零落,呈現一片蕭瑟景象。“秋水急波瀾”則寫龍門伊水的水勢。龍門一帶有龍門潭、八節灘、九峭石。這里水勢湍急,波瀾疊起,頗為壯觀。白居易有《開八節石灘二首并序》,其序云:“東都 (洛陽) 龍門潭之南有八節灘、九峭石,船筏過此,例反破傷。”詩人因見“舟人楫師,推挽束縛,大寒之月,躶跣水中,饑凍有聲,聞于終夜”,遂與悲智僧一起組織群眾開鑿八節石灘,使此“險路”變“作通津”,使船工們免除了苦辛和傷亡。但從此以后,人們便不能觀覽龍門的壯觀波瀾了。好在劉長卿有詩在先,使我們得以從此詩中欣賞此景。“獨見魚龍氣,長令煙雨寒”二句,繼續鋪寫渲染龍門潭、八節灘、九峭石的奇偉景象: 只見魚龍在這里吞云吐霧,使秋日的水面上久久地籠罩在一片煙雨迷離之中。“誰窮造化力”一句,提筆一問,是對龍門山水奇美之景的贊嘆,也是《楚辭·天問》式的發問。“空向兩崖看”,似答非答,歸結為一個“空”字,一個“看”字。在有關龍門的傳說中,有傳說大禹開鑿龍門的,有傳說是龍門的牧羊兒一聲應答而轟然閃開的……。但作者對此都不相信。是啊,凡是到過龍門口的人,只要抬眼向東西兩崖一看便知,那顯然不是人工神斧所能開鑿的。作者的言外之意是說: 龍門是自然形成的闕口,而龍門之奇、之美也正在于此。這樣的結語平中見奇,自饒含蓄之致。
第二首《水東渡》,寫作者在夜里渡水至伊水東岸。首句“山葉傍崖赤”,從近處入筆,寫當時龍門西山紅葉。大概龍門西山當時種有許多楓樹,楓葉經霜變紅,十分鮮艷,在夕陽的照耀下,將山崖映照得一片通紅。次句“千峰秋色多”,將意境一筆宕開,寫作者自西岸渡口遙望伊水東岸的“千峰秋色”。“千峰”,此指龍門東面的香山 (龍門東山)、萬安山、委粟山、嵩山諸峰。這是一幅極為壯闊之景,而且勝跡更多,秋色更美。從時間上,首二句寫的是日暮之景。“夜泉發清響,寒渚生微波”二句寫渡口夜景。龍門山水極美,這是盡人皆知的。但更為奇妙的是,龍門山的石罅中頗多奇泉。這些泉水有涌出的,有穴出的,有垂出的,千姿萬態,令人生愛。其泉水有涼的,有溫的。飲之,冽而甘,溫而醇。更有懸瀑飛灑,狀如珠簾的,若于雨后觀之,則蒸為云霧,裊裊升空而去。唐韋應物有一詩極贊香山泉,詩云:“山水本自佳,游人已忘慮。碧泉更幽絕,賞愛未能去。潺湲寫 (瀉) 幽磴,繚繞帶嘉樹。激轉忽殊流,歸泓又同注。羽觴自成玩,永日亦延趣……”(《游龍門香山泉》) 于中可見龍門山泉之奇美。“寒渚”句再補上一筆,與之相映生輝,各呈異趣。上句有聲 (清響),下句有色 (寒渚微波之色),一派天籟。“稍見沙上月,歸人爭渡河”二句,所展現的則是一幅“月夜爭渡圖”。夜月初上,歸人爭渡,饒富生活氣息。這兩句的內涵極為豐富。其一,游客(“歸人”) 們在夜月初上時始歸,說明龍門山水極美,使人流連而忘返。其二,一個“爭”字,說明游客之多。其三,暗示交代了作者的行程: 自闕口渡水東歸。言簡意豐,可知詩人用筆之妙。
第三首 《福公塔》。福公塔即神秀弟子義福的墓塔。義福為唐代高僧,潞州姜氏子,師事神秀,住藍田化感寺二十余年。后隸長安慈恩寺。開元中從駕往東都 (洛陽),經蒲、虢二州,刺史及官吏、士女偕齋幡花迎之。所到之處,車馬人海,道路為之堵塞。卒賜號:“大智禪師”。這首詩即為悼念義福所作。首句“寂寞對伊水”,以“寂寞”二字冠領全篇,以“對伊水”點明福公塔的位置,說明它座落在伊水東岸。次句“經行長未還”,寫作者在福公塔前來回走著,久久不忍離開。“經行”,本指佛教徒因養身散除郁悶,旋回往返于一定之地。南朝宋法顯《佛國記》:“佛在世時有剪發爪作塔及過去三佛并釋迦文佛生處,經行處及作諸佛形象處,盡有塔。”唐釋義凈 《南海寄歸內法傳》:“五天之地,道俗多作經行,直去直來,唯遵一路,隨行隨性,勿居鬧處,一則痊痾,一則銷食。”由此可知,作者也像其他佛教徒一樣,“經行”于福公塔前。可是他并不僅僅是為了“養身”和“散除郁悶”,而是懷著對義福的深深敬仰和悼念之情。“東流自朝暮,千載空云山”二句,是“寂寞”二字的具體描寫,景中寓情,極力渲染義福死后的寂寞。“東流”句寫伊水,“千載”句寫龍門山,意思是說: 義福死后,只有福公塔“千載”萬年地空對著朝暮東流的伊水,空對著巍巍青山、悠悠白云。一個“空”字,既切合義福死后的“寂寞”,又切合佛理所說的“空”。佛教認為,一切客觀存在的事物都是“因緣和合”所構成的假象,事物本身并不具有任何質的規定性,都不是獨立存在的實體,是“無自性”的,故稱之為“空”。“誰見白鷗鳥,無心洲渚間”二句,在上面兩句渲染的基礎上,用點明的手法,點出作者漸悟佛“空”之理。妙就妙在作者并不直接道出,而是以景語點化。這里既用了陶潛《歸去來兮辭并序》中“云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的意境,又用了“有心則不樂”、“無心心自安”(《宗鏡錄》四五) 的佛理。佛教徒可以按佛理來理解這首詩,一般讀者則可以不按佛理來理解這首詩。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這兩句均堪稱雋句,耐人咀嚼和尋味。
第四首《遠公龕》。遠公龕,當為一位名遠的僧人捐資在龍門東山上雕鑿的佛龕。這一首寫作者離開福公塔后開始登龍門東山。首句“松路向精舍”具體交代了他的行蹤,說他沿著松間小徑向東山上的佛寺 (精舍)走去。次句“花龕歸老僧”,說“遠公龕 (即花龕)”現在有一位老僧護持。“花”,梵語曰補逝波Puspa。為六種供物之一,表萬行開敷而莊嚴佛果。《大日經》疏八曰:“花者,是從慈悲生義,即是凈心種子于大悲胎藏中,萬行開敷莊嚴佛菩提樹,故說為花。”這里的“花龕”指龕的門楣或龕內刻有“萬行開敷莊嚴佛菩提樹”的圖案。“閑云隨錫杖,落日低金繩”二句緊承“老僧”二字,寫這位老僧的生涯: 白天,只見悠閑的白云隨著他的錫杖自由飄浮; 傍晚時,又見落日從遠公龕旁邊的道路上低落消失。錫杖,佛教用具。高與眉齊,頭有錫環,原為僧人引路和乞食時,振環有聲,并用以扣門,兼防牛犬之用。后來成為佛教的一種法器。“金繩”,佛教傳說,離垢國 (佛界國名) 以黃金為繩,界其道側。此借指遠公龕旁的道路邊。“入夜翠微里,千峰明一燈”二句,寫入夜時分,龍門伊水東岸的“千峰”均籠罩在一片朦朧的“翠微”之中,只有“遠公龕”內的一盞長明燈居高臨下,顯得特別明亮。有人將“一燈”解作“月亮”,則與詩意不合。這里的“一燈”顯然與首句遙相呼應,自應指“精舍” (此指遠公龕) 之“一燈”。此以“千峰”作為襯托,即“千峰”叢中一燈明之意,正是為了突出遠公龕內夜燈之明。同時,需要注意的是,這里并非說“千峰”諸寺內均無燈,只是因為作者夜至遠公龕,在“入夜翠微里”,看不見“千峰”諸寺之燈,只能很清楚地看到遠公龕內“明一燈”。此外,“明一燈”又兼有佛理譬喻之意。即以一燈明喻智慧破迷闇(暗)。《華嚴經》七十八曰:“譬如一燈入于暗室,百千年暗悉能破盡。”這兩句語語天真,既是自然之景的真景實繪,又暗寓佛理,令人有尋繹不盡之致。若能身臨其境,自可于言外得之。
第五首《石樓》。石樓,此指唐香山寺石樓,位于龍門東山清香山寺東南。李頎《宿香山寺石樓》詩云:“夜宿翠微半,高樓聞暗泉。漁舟帶遠火,山磬發孤煙。衣拂云松外,門清河漢邊。峰巒低枕席,世界接人天。靄靄花出霧,輝輝星映川。東林曙鶯滿,惆悵欲言旋。”從這里可知,石樓位于龍門香山半腰之間。石樓極高,可以居高俯瞰伊川風光。“百尺樓臺通鳥道” (呂公著 《龍門石樓看伊川》)、“一川風景盡歸樓” (同上 《留題龍門二首》其一)。劉長卿這首詩寫他自遠公龕繼續上行來到香山寺,并夜宿于香山石樓。首二句“隱隱見花閣,隔河映青林”,寫作者在山行中,于月色朦朧之中隱隱約約地看到了石樓,只見它隔河與龍門西山的一片青林遙相輝映。佛教中稱佛寺為“花宮”。如李白 《秋夜宿龍門香山寺,奉寄王方城十七丈,奉國瑩上人,從弟幼成、令問》詩云:“玉斗橫網戶,銀河耿花宮。”即以“花宮”指香山寺。于是,香山寺的石樓也就可以稱作“花閣”了。“水田秋雁下,山寺夜鐘深”二句,寫作者夜宿石樓所見之景,并于字行之間巧妙地交代了時間的推移。“水田”句寫作者初到石樓時憑欄遠眺伊川水田之景,時間當在“夜深”之前 (此由“寂寞群動息”句可證);“山寺”句則寫夜色已深,即到了夜半時分。“山寺”,首先是指香山寺,也可泛指龍門山各寺。“夜鐘”,即夜半鐘。唐代時,洛陽一帶的佛寺中有夜半打鐘的習慣,稱之為“無常鐘”。如于鵠 《送宮人入道》詩:“定知別往宮中半,遙聽緱山半夜鐘。” (緱山,在今洛陽市偃師縣緱氏鄉。) 這撼人心魄的夜半鐘聲,對于夜宿石樓的詩人來說,顯然是頗有觸動的。“寂寞群動息,風泉清道心”二句,寫在敲過夜半鐘聲之后,各種動物都已經安靜地休息了,只有詩人被鐘聲激動得難以入眠。這時,只有清風伴著香山夜泉之聲在清洗滌濾著自己的悟道之心。香山泉是十分有名的。上引韋應物、李頎的詩中均有描寫。但詩人并不僅僅停留在對它的聲、色、態勢的描寫上,而是更深入一層,歌詠它的可貴之處,尤在于滌濾自己的塵念,清洗自己的“道心”。這里由清風、清泉,領悟到“清”自己的“道心”,自然天成,毫無一絲牽強之意。夜宿石樓之上,聞夜半鐘聲,聽香山風泉而有所領悟,這自然是詩人此次龍門之游的最大收獲了。從詩情的發展來說,這一組詩至此已達高潮。于是,詩人下面便接著寫 《下山》 了。
第六首 《下山》。在夜宿石樓之后,作者在第二天游覽了香山寺和東山,于日暮時分開始下山。首二句“誰識往來意,孤云長自閑”,寫作者在香山寺和東山往來觀覽,但究竟有誰能理解他的心意呢? 首句劈頭一問,極有氣勢; 二句用“孤云長自閑”作答,含蓄蘊藉,意思是: 只有“孤云”在天空中長久地、悠閑地飄來浮去。言外之意是: 無人“識”自己的“往來意”。“風寒未渡水,日暮更看山”二句,交代了自己的行程。在“日暮”之前,自己還遲遲不愿渡水,更戀戀不舍地貪看著香山的美景。一個“未”字,一個“更”字,下得極響,可謂擲地有聲。這兩處用“點明”的手法,一再點明作者下山時那種一步一回頭的依依之情,且再加“風寒”、“日暮”相映,使其形象尤為鮮明。“木落眾峰出,龍宮蒼翠間”二句則用渲染手法,極寫山景之美,佛寺 (香山寺) 之麗。“木”,本指樹,這里指樹葉。“龍宮”,本指傳說中水底龍王的宮殿,此指香山寺 (也泛指龍門東山諸寺)在伊水中的倒影。“木落”句,一個“落”字,一個“出”字用得十分確當,既自然形成對比,又以“木落”作為“眾峰出”的襯托。尤其是一個“出”字,以動寫靜,頓使境界全出。
第七首《水西渡》。寫作者自東山上下來,準備渡水到伊水西岸去,即重歸闕口處,然后回到洛陽城中。首二句“伊水搖鏡光,纖鱗如不隔”,寫伊水清澈透明。這二句的寫法十分巧妙。伊水本來是在夕陽的余輝照耀下閃閃發光,但作者卻反賓為主,反靜為動,說是伊水像人一樣搖動著鏡子在閃閃發光。“纖鱗”句則用比喻手法,說伊河水清澈見底,看那河中的游魚好像沒有隔著水那樣真切。“千龕道旁古,一鳥沙上白”二句,寫作者在渡口西望之景。“千龕”句寫龍門西山密如蜂巢的佛龕、佛窟。據最近幾年統計,龍門全山共計窟、龕二千一百多個,主要分布在東山。唐代時的窟、龕自然比現在留存的會更多一些。一個“古”字,說明這些窟龕的開鑿由來已久。“一鳥沙上白”句寫伊水沙洲上的一只“白鷗”,與第三首《福公塔》 中的“誰見白鷗鳥,無心洲渚間”同一意境。這兩句以大對小,天然成對。“何事還山云,能留向城客”二句,面對“還山云”發出詰問,意蘊無盡。本來,作為“向城客”的作者,在日暮時分,自應歸“向城”中。這和“云”應“還山”一樣。而且,作者在看到“還山云”之后,更應觸發“歸城”之思。結果卻恰恰相反,這“還山云”卻偏“能留向城客”。這是為什么呢?從字面上,似乎是有問無答,實際上詩的前四句便是答案: 因為龍門山水太美了,才使作者遲遲不愿歸城呀! 結束二句,既起反詰作問,令人作深長之思; 又回味前面四句,使詩意回環往復,別有情趣。
第八首《渡水》,寫作者開始自伊水東岸乘船渡水向西。首二句“日暮下山來,千山暮鐘發”,連用兩個“暮”字,反復強調了時間已是日暮時分,不能再在這里逗留了。“千山暮鐘發”,更是在聲聲催人回歸。無奈,作者只好登上船去。這時應該是游景已完,游興已盡。但出人意料的是:就是坐在回歸的船上,他卻又發現了“水東渡”時不曾發現的奇景:“不知波上棹,還弄山中月。伊水連白云,東南遠明滅。”本來,“不知”二句所寫的自然之景是: 月亮高懸在龍門東西兩山之間,船夫的船槳搖動著月光照耀下的水面。作者卻說是船夫在用船槳戲弄著山中的月亮。“伊水”二句所寫的自然之景是: 東南天空上的白云映在水中,隨著船槳的搖動、水波的起伏,在遠處忽明忽滅。但作者在這里卻妙用一個“連”字,這樣就在作者是面前出現了一個幻覺,覺得伊水好像一條天河一樣,連著東南天上的白云。那白云忽明忽滅,好像在招引作者到一個神話般的境界一樣。作者本來要從東岸渡水向西,然后再向北回到洛陽城中。然而,這舟中所見的美景又把他的神思引向“東南”去了。可見,龍門山水的魅力是何等奇妙!
這八首詩是作者游覽龍門東、西兩山的紀游組詩,它像一組山水連環畫一樣,是一個有機的整體; 同時,它又各自成篇,自成畫面。作者善用簡淡的筆觸,刻畫龍門山水清幽的景色,寄托其孤寂落漠的情懷,并結合佛理,令人作深長之思,形成一種沖淡閑遠、洗煉含蓄的風格。《對床夜語》曾極贊其“入夜翠微里,千峰明一燈”二句,說它“詞妙氣逸,如生馬駒不為韁絡所制,讀之使人飄飄然,有憑虛御風之意。”其實,用它來總評這八首詩,亦為的當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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