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馬祖常·石田山居》原文賞析
甲子人愁雨,河田麥已丹。歲兇捐瘠眾,天遠禱祠難。賈客還沽酒,王孫自飽餐。更憐黎面黑,征戍出桑干。
馬祖常原籍靖州天山,父潤為潭州路總管府同知,遂家于光州 (今河南潢川)。祖常延祐初拜監察御史,與同列奏劾奸相鐵木迭兒十罪,后權奸復相,被左遷開平縣尹,為避其中傷,遂退居光州。石田是祖常所居地名,近山,所以他的書齋即名石田山房。這首詩即作于此間。此為八首錄一。概括了在元朝統治下天災人禍給勞苦大眾造成的苦難,表達了詩人深厚的同情。一字字、一句句都飽含著血和淚。
首聯二句“甲子人愁雨,河田麥已丹”,敘述了久旱不雨的嚴峻情況。前一句中的“甲子”,指元泰定元年(1324) 甲子歲。這時權奸鐵木迭兒復相已三年,適為祖常退居光州石田時期。這句點明了 “人愁雨” 的具體時間。一個“愁”字,說明不雨既久,令人十分擔憂。后一句,說麥子都已經枯死了,正面回答了前句“愁雨” 的原因。“河田”是指靠河的田地 (石田地近潢水),河邊種麥便于灌溉。連這里的麥子都已枯黃,說明河水也已經干涸,那么離水源較遠的莊稼就可想而知了。這兩句詩,前句用一“愁”字,后句用“麥已丹”三字,構成呼應之勢。
頷聯“歲兇捐瘠眾,天遠禱祠難”二句,緊承上聯,詩人對勞苦大眾荒年的悲慘遭遇表示深切同情。捐瘠,謂相棄捐而瘦病。饑饉之年親人骨肉亦難互相照顧,以致彼此遺棄,饑餓使人形銷骨立。如果說王粲《七哀》“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是攝取荒年勞苦大眾遭際的一個典型鏡頭,那么這里則是從更廣視角概括了人們的普遍遭遇。人們在遭受災難的時候往往要呼告上天,以求得解救。古人認為天是最仁慈博愛、聰明睿智、公正無私的,而如今雖然發生了如此嚴重的災難,人們竭誠地進行禱告,上天卻裝聾作啞,不聞不問。詩人用“天遠禱祠難”一句,指責上天的冥頑不靈,實際有批評朝廷執政不關心民瘼之意。“天遠”二字,可以看出作者是含有怨憤之情和指責之意的。
頸聯二句一轉,寫出荒旱之年富人的生活。“賈客還沽酒,王孫自飽餐”是互文,沽酒者不只賈客還有王孫,飽餐者不僅王孫更有賈客。這些商人富豪在荒年兇歲還過著如此優裕的生活,與頷聯“捐瘠”之眾形成鮮明的對照。詩人難能可貴之處,在于真實地寫出了社會貧富兩個階層在兇歲的不同生活狀況,從而指控了階級社會的嚴重不公。詩只輕輕拈出“還”、“自”二字,就明顯地表露出對賈客、王孫的不滿,真是駕馭文字的高手。
在階級社會里,勞苦大眾的災難往往是多方面的,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詩尾聯“更憐黎面黑,征戍出桑干”二句,就血淋淋地揭露了這種事實。元朝統治九十年間,在殘酷的民族壓迫和尖銳的階級矛盾下,人民不斷起義,元世祖雖然采取了一些緩和矛盾的措施,并力圖恢復農業生產,但為了維護與鞏固其長遠統治,更加強了軍事設置,在全國普遍駐軍。世祖死后,戍役調遣有增無減。所以,勞苦大眾雖然遭受旱魃的嚴重襲擊,仍是甩不掉征戍徭役之苦。桑干是永定河上游,在今河北省西北部和山西省北部,在元屬邊徼地區,如果從地處淮水南岸的光州來看,亦算得上是天涯海角了。“黎面黑”,指勞動人民,因常年飽受風吹日曬,而今又遭饑餓,所以顏面更顯得漆黑。正是這些受苦受難的勞動者,如今又要被征調到極遠的地方去戍守。真是悲苦之外更加悲苦,劫難之上又加劫難,怎能使具有良心的詩人不痛徹肺肝呢?詩結尾收得奇警有力。
《石田山居》八首非作于一時,其中可能有詩人十幾年后最終致仕之作。詩人身為官員,而且致仕時竟至高位(御史中丞、樞密副使),與勞苦大眾無論從思想上和生活上都存在著較大的距離。這從八首其他一些詩(如其三、其六、其七、其八) 中亦可以看得出。但是詩人對待社會人生的態度畢竟是嚴肅的,又何況他的主觀并不是沒有縮短這種距離的祈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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