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南鄉子(霜降水痕收)》

重九涵輝樓呈徐君猷^①

霜降水痕收^②，淺碧鱗鱗露遠洲。酒力漸消風力軟，颼颼，破帽多情卻戀頭。

佳節若為酬，但把清尊斷送秋。萬事到頭都是夢，休休，明日黃花蝶也愁^③。

【注釋】

①徐君猷：名大受，時為黃州太守。《蘇軾文集》卷五十二《與王定國》：“重九登棲霞樓，望君凄然，歌《千秋歲》（即“淺霜浸綠”一首），滿座識與不識，皆懷君。遂作一詞云：霜降水痕收……其卒章，則徐州逍遙堂中夜與君和詩也。”涵輝樓或即棲霞樓。

②水痕收：秋后水痕下落。

③明日句：謂菊花凋落蝴蝶也傷情。蘇軾《九日次韻王鞏》詩，末二句：“相逢不用忙歸去，明日黃花蝶也愁。”與此詞結句相同。

【評點】

釋惠洪《冷齋夜話》：如鄭谷《十日菊》曰：“自綠今日人心別，未必秋香一夜衰”，此意甚佳，而病在氣不長。……曾子固曰：“詩當使人一覽語盡而意有余，乃古人用心處。”所以荊公菊詩曰：“千花萬卉凋零后，始見閑人把一枝。”東坡則曰：“萬事到頭終是夢，休休，明日黃花蝶也愁。”凡此之類，皆換骨法也。

張宗橚《詞林紀事》：從來九月用落帽事，東坡獨云：“破帽多情卻戀頭”，語為奇特，不知東坡用杜子美詩：“羞將短發還吹帽，笑倩傍人為整冠”。樓敬思云：九日詩詞，無不使“落帽”事者，總不若坡仙《南鄉子》詞，更為翻新。

沈際飛《草堂詩余正集》：自來九日多用落帽，東坡不落帽，醒目。又：東坡升沉去住，一生莫定，故開口說夢。如云：“人間如夢”，“世事一場大夢”，“未轉頭時皆夢”，“古今如夢，何曾夢覺”，“君臣一夢，今古虛名”。屢讀之胸中鄙吝自然消去。

黃蓼園《蓼園詞選》：“破帽戀頭”，語奇而穩。“明日黃花”句，自屬達觀。凡過去未來者幾非在我，安可學蜂蝶之戀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