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湘月(余載書往來山陰道中)》

余載書往來山陰道^①中，每以事奪，不能盡興。戊子^②冬晚，與徐平野^③、王中仙^④曳舟溪上。天空水寒，古意蕭颯。中仙有詞雅麗，平野作晉雪圖，亦清逸可觀。余述此調，蓋白石念奴嬌鬲指聲^⑤也。

行行且止，把乾坤收入，篷窗深里。星散白鷗三四點，數筆橫塘秋意。岸觜^⑥沖波，籬根受葉，野徑通村市。疏風迎面，濕衣原是空翠^⑦。

堪嘆敲雪門荒，爭棋墅冷^⑧，苦竹鳴山鬼。縱使如今猶有晉，無復清游如此。落日沙黃，遠天云淡，弄影蘆花外。幾時歸去，剪取一半煙水^⑨。

【注釋】

①山陰道：《世說新語·言語》載：晉人王子敬“從山陰道上行，山川自相映發，使人應接不暇，若秋冬之際，尤難為懷?！鄙疥帲裾憬B興。

②戊子：元世祖至元二十五年(1288)。

③徐平野：宋末畫家。

④王中仙：王沂孫，號中仙，會稽（今浙江紹興）人，宋末詞人。

⑤鬲指聲：姜夔《湘月》序云：“予度此曲，即《念奴嬌》之鬲指聲也，于雙調中吹之。鬲指亦謂之‘過腔’，見晁無咎集，凡能吹竹者便能過腔也。”

⑥岸觜：尖削突出的江岸。

⑦濕衣句：語出王維《山中》：“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p>

⑧敲雪兩句：用王子猷雪夜訪戴安道之典。爭棋句：用謝安隱居東山別墅與侄謝玄弈棋爭勝之典。

⑨幾時二句：相傳晉索靖觀賞顧愷之的畫，傾倒欲絕，不禁贊嘆說：“恨不帶并州快剪刀來，剪松江半幅紋練歸去?！?/p>

【評點】

高亮功蕓香草堂評《山中白云詞》：略借山陰古跡寄慨，是拓筆也。

陳廷焯《云韶集》：此詞胸襟高曠，氣韻沉雄，有一片精神團聚，尤為玉田集中高作，真與白石并驅中原。結筆有力如虎，一半煙水，題外余波。

陳廷焯《詞則·大雅集》：胸襟高曠，氣象超逸，可與白石把臂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