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琬
怊悵篙師色似灰,數重雪浪競歡豗。
老夫別有驚心處,新自風波宦海回。
這首詩寫舟行遇風的感想,從江上風浪說到宦海風波,表現了詩人對官場兇險的驚懼與潔身自好的高尚情操。從汪琬的經歷看,他在順治十二年(1655)中進士以后,曾由刑部郎中降補北城兵馬司指揮。康熙十八年(1679)詔試博學鴻詞科,授翰林院編修,與修《明史》,在館六十余日,即乞病返里。二十多年的官場見聞與個人的仕途蹭蹬,使他對官場兇險飽有體會,晚年他不愿再留朝廷任職,也表明了他對仕宦生活的厭棄。
詩的前兩句寫“連遇大風,舟行甚遲”的情況,但不作流水帳式的記敘,而是選取“連遇大風”過程中最為驚心動魄的一個鏡頭:滔滔白浪一次次撲向船頭,船夫心驚肉跳,面無人色。“怊悵”,深為動情、難以自持的意思。宋玉《高堂賦》:“悠悠忽忽,怊悵自失。”“篙師”,船夫;“歡豗(huī灰)”,喧騰作響。這兩句的次序無論從時間先后或是因果關系來說,都應該是“數重雪浪競歡豗”在前,“怊悵篙師色似灰”在后,這里為了突出大風大浪的驚心動魄,故意先將鏡頭對準篙師,用大特寫映出他的臉部表情,然后再移動鏡頭,用全景映出雪浪喧騰的江面,揭示出令篙師膽戰心驚的原因。
后兩句即景生情,發抒感慨。詩筆從篙師轉向自身,從大自然的風浪說到人世間的風波。“老夫”,詩人自稱;所謂“別有驚心處”,是說更有甚于江上風浪的地方。“別有”二字,將前兩句所寫驚心動魄的場面隨手撇到一邊,并喚起末句,引出令詩人更為震懾的另一情景:兇險的官場風波。末句的“新”字,具有強調的作用,表明這是自己新近的親身體驗,而決不是古已有之的、人云亦云的無稽之談。末句在揭出兇險宦海風波的同時,還以“回”字表明自己與宦海風波的決絕態度。這就不只是在客觀上對自然風波與社會風波進行了對比性的評價,而且也表明了自己的志潔行芳,從而將詩情推向了一個新的更高的境界。
巧于類比,善于鋪墊,是此詩寫作上的主要特色。詩人以“風波”將自然與人事巧妙綰合,又以自然風波作襯墊,在對比中進一步強調了官場風波的險惡,類比鋪墊手法的成功運用,關鍵則是詩人在生活中有深切的感受。由于有感于宦海風波的險惡,故能見江上風浪而生出聯想,因情取景,即景抒情,寫成構思新穎、寓意深刻、渾融圓熟的這首小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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