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貢
漢江明月照歸人,萬里秋風一葉身。
休把客衣輕浣濯,此中猶有帝京塵。
這是一首友人間贈答之詩。古來贈答詩中有應景的湊韻之作,也有出之真情的佳作,邊貢此詩,屬后一類。
全詩四句一意,寫自己與久別歸來的故人的友誼,其思念之意,關切之情,充溢于字里行間。漢江明月以其清素的暉光拂灑在歸人身上,這經過千里萬里的孤身飄泊和千種萬般的思鄉之苦的歸人,終于在清秋的月色里回來了,這對日夕思念他的親朋故舊,該是一種怎樣高興的事情。作者在這里,將按貫常結撰本應是第二句的“漢江明月照歸人”提到第一句,把游子對故土風月的渴望以及作者對友人的思念之切,很好地突現了出來。于此同時,漢江明月如人之有情,故急于把自己清素的柔光灑向行裝未御塵以未脫的歸人這層意思,佛仿也在其間了。所以開首兩句,用語雖極平穩,其蘊情卻厚,極盡委曲之能事,且委曲之間,不斷折進,寫友人而兼及自己,寫自己而兼及友人,使懷舊念遠這一古老題材有了不落凡俗的新意。后兩句是作者對故友的叮囑之辭,寫得尤為出色。它不是通過對長途跋涉、風餐露宿的友人素衣為緇的抒寫來狀其飄泊生涯的艱苦,而是殷勤地說道:莫要急于把這一身客衣洗掉,那上面還沾染著京都帶來的風塵哩。按理,友人一路風塵返回故土,該勸其御去行裝,沐浴更衣,然后再西窗話舊不遲,可作者卻不如此,他好像更關切那客衣上所沾染的帝京風塵,似乎無理,然這無理之后隱含的對故友羈旅之苦的關切,卻足以感動讀者的心弦,令人不禁思緒涌動,情不能抑,這種脫去俗套的叮囑,這種深知甘苦的關切,難道不是友誼深厚真久的最好體現嗎?
邊貢是明代“前七子”之一,其詩大多內容貧乏,風格婉約,許多作品頗涉矯情,以至濫情。此首詩卻能道中心之真情,由此真情作底里,再輔之以一貫的婉約風格,自然使這真情更加深摯,也更顯得婉篤,更加感人了。清代沈德潛編《明詩別裁》,稱此詩“婉而摯”,也正是指此而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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