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芳官
上回說到在大觀園里風頭十足的芳官,要說這芳官那可真是引領時尚新潮流的角色,先說她的名字,那賈寶玉將她愛若珍寶,一個名字左改右改,先是叫“雄奴”,后改成“耶律雄奴”,不料佩鳳、偕鴛、香菱幾個嫌這名字拗口,直接就叫“野驢子”;寶玉見人人取笑,又恐作踐了她,趕緊又改成“溫都里納”。因為這“溫都里納”是金星玻璃的意思,所以眾人圖省事,就又叫她“玻璃”。佩鳳等人拿芳官的名字打趣,賈寶玉急得滿口央求:“好姐姐們別頑了,沒的叫人跟著你們學著罵她。”
再看那芳官的打扮,群芳夜宴時,一屋子的鶯鶯燕燕,曹公唯獨細寫了賈寶玉和芳官兩人,賈寶玉是“只穿著大紅棉紗小襖子,下面綠綾彈墨袷褲,散著褲腳”,而芳官呢?“只穿著一件玉色紅青酡絨三色緞子斗的水田小夾襖,束著一條柳綠汗巾,底下水紅撒花夾褲,也散著褲腿。”為了讓寶玉與芳官二人的服飾此刻更加般配,曹公特意讓賈寶玉倚著一個玉色夾紗新枕頭。而芳官曹公則讓她“頭上眉額編著一圈小辮,總歸至頂心,結(jié)一根鵝卵粗細的總辮,拖在腦后”,一如賈寶玉的日常打扮。
書中第二十一回時,史湘云曾替賈寶玉梳過頭,梳的就是和芳官類似的發(fā)型:“將四圍短發(fā)編成小辮,往頂心發(fā)上歸了總,編一根大辮,紅絳結(jié)住。自發(fā)頂至辮梢,一路四顆珍珠,下面有金墜腳。”書中每次梳頭都會發(fā)生點小故事,這次也不例外,花大姐姐不高興了,覺得湘云給寶玉梳頭的行為是失了分寸禮節(jié)了。為什么我要提起這一段呢?一是為了讓諸位對寶玉和芳官的外形有個直觀的對比,更重要的是為了說后面即將發(fā)生的一件事。
群芳夜宴當晚,芳官的打扮應該是最出彩的,尤其是她別出心裁地在“右耳眼內(nèi)只塞著米粒大小的一個小玉塞子,左耳上單帶著一個白果大小的硬紅鑲金大墜子,越顯的面如滿月猶白,眼如秋水還清”。一通酒喝下來,那芳官“吃的兩腮胭脂一般,眉梢眼角越添了許多豐韻”。關鍵時刻到了,一向謹小慎微,一門心思都在寶玉身上的襲人竟然犯了一個不該犯的錯誤,將芳官扶在寶玉之側(cè),由她睡了。自己卻在對面榻上睡下了。芳官這一醉一覺睡到大天亮,對于和寶玉同榻而眠之事雖是羞慚,不過眾人取笑一通也就不了了之。殊不知,抄檢大觀園時,四兒只因說了句同日生便是夫妻的話就遭了殃,那這同榻而眠豈非罪該萬死?!別說只有襲人、晴雯、四兒幾個人知道此事,再沒外人知曉,大觀園里什么時候有過秘密?而且我以為這分明是襲人不動聲色地給芳官挖了個坑。
也難怪襲人要給芳官挖坑,湘云給她的“愛哥哥”梳個頭,花大姐姐尚且要跟寶釵發(fā)一通牢騷,這芳官算老幾?才來幾天?風頭如此強勁,叫襲人怎能不提防?芳官在大觀園里如同一股小旋風,各種標新立異,她本是戲子出身,不同于其他的主子奴才,完全不懂也不理會深宅大院的各種條條例例,她的身上有著深宅女子所難以具備的蓬勃之氣,活力四射;這也正是賈寶玉之所以癡迷于她的根本原因。她還在大觀園里掀起了一場時裝秀,改扮男裝,便如同今日網(wǎng)絡上的各種偽娘秀一樣,紅極一時。
芳官的裝扮由賈寶玉親自設計:“將周圍的短發(fā)剃了去,露出碧青頭皮來,當中分大頂,”服裝設計是“冬天作大貂鼠臥兔兒帶,腳上穿虎頭盤云五彩小戰(zhàn)靴,或散著褲腿,只用凈襪厚底鑲鞋”。那史湘云自己本來就喜歡武扮相,諸位應該還記得前文中我們曾提到過那湘云在書中第四十九回曾經(jīng)搞過一套看上去蜂腰猿背,鶴勢螂形的男裝扮相;這會子見了芳官的打扮,趕緊將自己的葵官也改了男裝,而且和芳官一樣也取了個男名:韋大英。連李紈和探春也沉不住氣了,把寶琴的豆官也改成了琴童的樣子,寶琴也給她起了個男名:豆童。一時間,大觀園里改名、改裝忙得不亦樂乎!
這故事主要集中在書中第六十三回,這一回更有玄機暗藏,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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