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靈寶玉與金鎖銘文（第八回）

【原文】

通靈寶玉銘文：

莫失莫忘，仙壽恒昌①。

金鎖銘文：

不離不棄，芳齡永繼②。

【注解】

①仙壽恒昌：長壽發達。恒昌，久遠昌盛。

②芳齡永繼：長壽之意。

【背景】

寶釵看畢，又重新翻過正面來細看，口里念道：“莫失莫忘，仙壽恒昌。”

寶玉托著鎖看時，果然一面有四個字，兩面八個字，共成兩句吉讖（希望將來能應驗的吉祥語）。

【賞析】

通靈寶玉本是補天之余的頑石，因向往人世繁華，經仙僧大展幻術，變成一塊鮮明瑩潔的美玉，又鐫上了一些字，由下凡的神瑛侍者夾帶著投了胎，成了賈寶玉落草時銜著來、以后一直掛在脖子上的美玉。關于通靈玉，前文曾多次寫到，但都未詳述，現在因寶釵要“細細地賞鑒”，才對它作了詳盡的正面介紹。

通靈玉即石頭，是曹雪芹虛擬的小說的作者，小說也就被虛構成是石頭幻入紅塵所經歷的故事。石頭是一直伴著賈寶玉的，所以實質上也等于是賈寶玉所經歷的故事。“莫失莫忘”是告誡語，也就是說若能如此就會吉祥平安。那么，故事中賈寶玉是否不慎“失”掉過玉呢？據脂批提示，后半部原稿有“誤竊”、“鳳姐掃雪拾玉”、“甄寶玉送玉”等情節，看來還真的失掉過，只是詳情已不可知了。反正很可能還是現實的合乎情理的寫法，與續書所寫莫名其妙地神秘失蹤，致使寶玉迷失本性成了瘋癲不一樣。

寶釵的金鎖雖不過是人工打造的金器，但鏨在上面的兩句吉讖卻“是個癩頭和尚送的”，且又有“金玉相配”之說。寶釵在賞鑒通靈玉時，寶玉聽丫頭說她項圈的金鎖上也鏨有字，故央求寶釵拿給他瞧。在相互賞鑒中，作者通過丫鬟鶯兒和寶玉自己的話一再強調，彼此飾物上的兩句話八個字“是一對兒”，這些話本身不妨也視作是一種吉讖。作者思想上本帶有某種宿命的成分，藝術上又特別注重伏線照應，既然“金玉姻緣”是他們將來注定的命運，所以先有這樣的暗示就不足為奇了。

與通靈玉上的吉讖一樣，金鎖上八個字其實也并不一定是吉利的，因為它也有“不”字作為前提條件，倘或“離”了“棄”了，那就談不上吉利了。但寶釵的結局確是最終被“棄”而“離”的，吉讖暗藏深意，用意也是十分巧妙的。

這兩句銘文恰好是對仗工整的一副聯語，也是所謂“金玉良緣”的根據。從字面上看，這是兩句好話，但用在二人身上就帶有明顯的嘲諷意味。一個將來要出家當和尚，一個將來要獨守活寡，長壽又有什么趣味呢？說是“仙壽恒昌”，寶玉并沒有成佛成仙；說是“芳齡永繼”，寶釵同樣要衰老貧病。所以這不過是求取吉利的兩句空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