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詩詞鑒賞《金陵十二釵圖冊判詞》正冊判詞其五
正冊判詞其五
畫:一塊美玉,落在泥垢之中。
欲潔何曾潔,云空未必空。
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
這一首是寫妙玉的。這判詞揭示了妙玉的身世與悲劇。在《紅樓夢》前八十回中,曹雪芹以兩段正面描寫(品茶、續詩)和三段側面描寫(進園、乞紅梅、叩芳辰),外加這首判詞及《紅樓夢曲·世難容》,塑造了妙玉這樣一個遁入空門的帶發修行的女子形象。作者惜墨如金,筆端實多隱意,再加上八十回后原稿失傳,妙玉的結局未見分曉,續書又與判詞原意不合,因此對妙玉形象評說頗有分歧。
曹雪芹把妙玉置金陵十二釵正冊之中,與釵、黛同屬“薄命司”內,可見作者是將妙玉塑造為令人一灑同情與悲憫之淚的悲劇人物,用以抨擊“濁世”之黑暗。
“欲潔何曾潔,云空未必空”,這中間的“潔”字,既是清潔,又是佛教所謂的凈。佛教宣揚殺生食肉、婚嫁生育等等都是不潔凈的行為,人心也是不潔凈的,甚至整個世界都沒有一塊潔凈的地方,唯有菩薩居處才算“凈土”。“空”,佛教讓人們忘卻現實痛苦,要人們看破紅塵,領悟萬境歸空的道理,有所謂“色不離空,空不離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說。人們皈依佛教,又叫入空門。判詞以“潔”、“空”二字點明妙玉遁入空門,帶發修行的身世。書中第十七回林之孝家的向王夫人說:
“外有一個帶發修行的,本是蘇州人氏,祖上也是讀書仕宦之家。因生了這位姑娘自小多病,買了許多替身兒皆不中用,到底這位姑娘親自入了空門,方才好了,所以帶發修行,今年才十八歲,法名妙玉。如今父母俱已亡故,身邊只有兩個老嬤嬤、一個小丫頭伏侍。……現在西門外牟尼院住著。”
在第六十三回邢岫煙又向寶玉介紹道:
“他在蟠香寺修煉,……聞得他因不合時宜,權勢不容,竟投到這里來。”
從這兩段介紹妙玉的話語中,可得知妙玉的身世:她是來自蘇州的帶發修行的佛門弟子,原是宦家小姐(也有評論者認為她是宦家的孀婦——劉操南《試析妙玉的身世》),因自小多病,而入空門。先在蘇州蟠香寺修行,后又到金陵牟尼廟住。她不合時宜,為權勢所不容。“欲潔何曾潔”一句,寫她遁入空門,找塊潔凈的樂土,不再因父母去世而受權勢的欺壓,然而到蟠香寺修煉后,并未得到安寧,只得與師父一起離開蘇州,到了金陵住在牟尼廟。這里寫出妙玉的欲得潔凈之地而未得。再者,妙玉遁入空門,不管是自小多病,買了許多替身,到底親自入了空門,還是論者所分析的是因為其家原是官宦,后犯罪,為避自身橫禍而入佛門,都有“被迫”之意,故“帶發修行”以期將來有還俗之日。這有她師父的“臨寂遺言”可作旁證:“不宜回鄉,在此靜候,自有結果。”這里所遺的不是“六根清凈”的佛家語,而是讓其靜居等候好結果的世俗語。她既然是被迫遁入空門的宦門小姐,當然有生活的權利與愛情的自由。書中的“品茶”“乞紅梅”“叩芳辰”三個情節都表現了她與寶玉的相知之情。在“品茶”時,她一個出家潔凈之人,卻將自己平時飲茶用的“綠玉斗”給寶玉飲用,可見妙玉對寶玉的愛慕之心。在“乞紅梅”中,李紈看見櫳翠庵的紅梅有趣,特意罰寶玉去取一枝,寶玉欣然“冒雪而去”,又欣然擎梅而來。寶玉本是受罰而來,妙玉以為是有意來尋春消息,不僅給他折了一枝艷美的紅梅,而且在寶玉生辰時特意派人送來叩芳辰的帖子。這一連串的相知相慕,正揭示了妙玉遁入空門后并未心如槁木、萬境皆空。故判詞道“云空未必空”。有人說《紅樓夢》是演繹“色空”觀念的書,這無論就作品的社會意義或作者的創作思想來看,都是荒謬的。曹雪芹對妙玉這個人物的描寫,很能說明問題。作者既沒有認為入空門就能成為一塵不染的高人,也沒有因此而特意為她安排好的命運。
“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是感嘆妙玉美質如玉而命薄如紙。書中寫她出身仕宦之家,她住在大觀園櫳翠庵,并不靠賈府供養,而且自己還帶了兩個嬤嬤,一個小丫頭伏侍。并且隨身還攜有珍寶古玩——晉朝豪富王愷珍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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