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瑾
河山觸目盡生哀, 太息神州幾霸才!
牧馬久驚侵禹城, 蟄龍無術起風雷。
頭顱肯使閑中老? 祖國寧甘劫后灰?
無限傷心家國恨, 長歌慷慨莫徘徊。
《柬某君》是首組詩,本篇是第三首,寫于1907年6月17日,是從紹興寄給《神州女報》女記者陳志群的。詩中的霸才指奮身救國的英雄。詩人看到祖國的河山,產生不盡的哀愁和中國到底有多少救時英雄的感慨。過去北方少數(shù)民族常常入侵中原,許多良田變成了他們放牧的地方,故后來人們常用“牧馬”喻指祖國遭受外族侵略。禹城亦稱“禹甸”,指中國疆域,蟄龍比喻被埋沒的英雄,他們縱有志氣、有才能卻無從施展,可是,我們又怎肯閑白了少年頭,又怎忍心看祖國變?yōu)榻俸蠡夷?所以,詩人在最后兩句說:國恨家仇,令人無限傷心,讓我們慷慨高歌,奮發(fā)前進,不要遲疑。
秋瑾的思想及作品以1904年去日本留學為界分為前后兩個時期。后期詩作的主題即可用本詩頸聯(lián)兩句來概括:“頭顱肯使閑中老?祖國寧甘劫后灰?”猶如一架天平,一邊是人生選擇,一邊是國家存亡。而且這個對舉說明了那一代志士所面臨的全部主要問題:人應該怎樣生,國應該怎樣存?正因為不甘心使祖國化成劫灰,所以必不能使頭顱“閑中老”。而要將短暫的一次性的個體生命與國家存亡、民族復興這宏大之業(yè)聯(lián)系起來,從中尋覓到人生的意義、價值和力量。這是一種健康高貴的人生哲學,是近代志士的動人之處,它在今天依然具有巨大的啟示指導意義。
這種人生哲學顯耀著可貴的歷史責任感與崇高的英雄主義。責任感與英雄主義有一個共同的前提就是為了更宏偉的目標,建立起自覺的“粉身碎骨等閑事”(秋瑾詩)的犧牲精神。告誡女弟志群勿虛擲青春、莫等閑白頭、別徘徊踟躕,要珍惜生命,但決不是貪生怕死,恰恰是為了更有意義、有效力地使用生命,惜身為了獻身,獻身于崇高的事業(yè)。每個人都該如此。
獻身的激情滋生出飽滿的自信,自認為是民族的救時“霸才”,才更自覺地義不容辭地在危急存亡之秋挺身而出,才對漫漫暗夜無風雷的現(xiàn)實倍感焦切,才有了對祖國“劫灰”命運的深切關注與不甘。而且,滾燙的熱血趨使著詩人呼喚“慷慨”的英勇壯舉,批評徘徊、沉默的消沉態(tài)度。那么沉重的“無限傷心家國恨”,沒有功夫漫嗟悲怨了,只有行動!
詩中的精神、情志本身就是最有詩意的:它完成了對生之價值的發(fā)現(xiàn),是揮揚生命、克服“骯臟塵寰”的動人的“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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