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劉秉忠
望乾坤浩蕩,曾際會,好風云。想漢鼎初成,唐基始建,生物如春。東風吹遍原野,但無言,紅綠自紛紛。花月留連醉客,江山憔悴醒人。
龍蛇一屈一還伸,未信喪斯文。復上古淳風,先王大典,不費經綸。天君幾時揮手,倒銀河,直下洗囂塵。鼓舞五華,謳歌一角麒麟。
由“混一后賦”可知,這首詞作于元朝大一統之后。作者以飽滿的熱情,頌揚元朝開國的新景象,并且抒發了自己以天下為己任的豪情壯志。
上闕起首三句,破空而來,氣勢非凡。首句以“望”字作起領,以“乾坤浩蕩”描繪元朝天高地闊的疆域。次句以“曾”字為轉捩,詞意由現實轉到歷史,由所見躍至所思。君臣際遇,得以行道,稱之為“風云際會”。作者由眼前“乾坤浩蕩”的壯麗景象,不禁浮想聯翩,感慨萬千。當初,志氣英爽,風華正茂,拜識元世祖(忽必烈)于藩邸,“論天下事如指諸掌”,深得元世祖寵愛。從此龍虎際會,扭乾坤,定天下,叱咤風云。接下來,以“想”字統領三個四字句,一氣貫注,氣勢奔騰。以萬物的欣欣向榮、如沐春風之狀,比喻漢唐初始的鼎盛。顯然,寫漢唐只是表面文章,借此類比元朝才是作者的本意。“東風”三句,詞意緊承“生物如春”而來。春風遍地,紅綠紛然,純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態勢。作者以天地造化比喻新政,取譬生動,形象鮮明。末尾兩句化用“眾人皆醉我獨醒”之意(見屈原《漁父》),作者雖娓娓敘來,不動聲色,而褒貶之意卻寄寓其中。流連于花前月下的“醉客”,當指庸碌平凡之輩,為國事而勞神的“醒人”,當為作者自比。
下闕前兩句抒寫情志,詞意與上闕末兩句緊緊銜接。“龍蛇”一句,同“蛇能屈伸,配龍騰蟄”中脫化而出(見《后漢書·張奐傳》),屈、伸之意,蘊涵作者今昔遭際之比。當年,他雖滿腹經綸,卻不為宋朝當政者所賞識,屈為刀筆吏,郁郁而不得志,憤然投筆而去,隱居武安山中,不久又出家為僧。直至幸遇元世祖,才得以施展才干。作者以龍蛇屈伸作比,蘊寓今昔身世遭際之殊,意在抒發“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非凡志向。緊接著“未信喪斯文”一句,即披露了作者“達則兼濟天下”的雄心壯志。當此新舊王朝交替更迭之際,禮崩樂壞在所難免,而元朝統治者對儒學禮制又不甚通達,宋朝遺老中恐亦不乏借此非難者。可見“未信喪斯文”一句,是有的放矢——我就不相信禮樂制度會在本朝喪失殆盡。其語氣堅定,話帶譏諷。接下來,“復上古淳風,先王大典,不費經綸”三句,充分表現出作者挽狂瀾于既倒的自信力,視恢復上古淳風,先王典章為輕易之舉,這是何等宏大的氣魄。而且,這絕非故作豪放之語,元朝開國之初,諸般典章條例大多出自他手。“天君幾時揮手,倒銀河,直下洗囂塵”,氣勢宏偉,設喻形象,體現了作者遠大政治抱負。歇拍兩句,收束沉穩,筆力雄健。以瑞鳥祥獸喻太平盛世,可見出作者美好社會理想的深遠寄托。
通篇一氣呵成,氣勢磅礴,“雄廓而不失之傖楚,醞藉而不失之側媚”(半塘老人語),風格逼似蘇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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