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錦繡段,翠鯨卷波濤。
君家古刀尺,裁剪不憚勞。
散作五色云,隨風九天高。
天高望不見,江水日滔滔。
這是一首別具一格的送別詩?!皻J上人”,作者的朋友,在作者處小住以后要離別而去,于是作者慨然賦詩為之送行。全詩引而不發,深藏惜別之情于心底,別有一番情趣。
詩的一、二兩句“我有錦繡段,翠鯨卷波濤。”是作者自言其詩。“錦繡段”,語出張衡《四愁詩》: “美人贈我錦繡段”。作者詩中的“錦繡段”亦是“詩文”的意思?!按漩L”,翠綠色的長鯨,喻庭前的流水。詩的意思是說我的詩雖然寫得尚可,但其勢卻正如溪中的潺潺流水,時時激起波瀾,缺乏佛家的寧靜清空的意味。詩的三、四句 “君家古刀尺,裁剪不憚勞?!?是感激欽上人之語。“刀尺”,比喻衡量升降人才的權力?!安眉簟?,指對詩文的潤色加工,王世貞《與吳明卿書》云:“詩歌橫溢不可當,似少足下裁剪耳?!薄熬夜诺冻摺笔强滟潥J上人才堪刀尺之任,“裁剪不憚勞”則是感激欽上人不辭勞苦為自己改詩。這里,作者對欽上人的信賴和敬仰之情已經宛然可見。
詩的五、六句“散作五色云,隨風九天高?!睂憵J上人改詩后的結果正如畫龍點睛一樣,使詩發生了質的改變。“五色云”,青、黃、赤、白、黑五種顏色的云彩?!杜f唐書·鄭肅傳》: “天瑞有五色云?!薄熬盘臁保煊芯胖兀菢O言天之高。《楚辭·離騷》: “指九天以為正兮,夫唯靈修之故也。”作者說他的詩一旦經欽上人增刪潤色,立時化作五色祥云,隨風飛到九天之上。詩以比喻夸張之詞極言欽上人之才高,而其中已暗寓禮贊欽上人法力無邊、德行高厚之意。
詩的最后兩句: “天高望不見,江水日滔滔?!绷⒁飧哌h,造語清空,是全詩的關鍵所在。一方面作者寫天極其高,人不能望到它的盡頭; 但另一方面,作者卻是在說,欽上人此去亦將如五色祥云一樣遨游于九天之上,而自己德行淺薄,看不到欽上人所去之處,只好對著滔滔的江水,無語憑立,讓自己的思緒隨欽上人一起去到遠方。此句詩正如鼓瑟的湘靈一樣大有“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 (錢起《湘靈鼓瑟》)之妙。這里作者描寫出一種自然與禪宗完美統一的靜美世界,表達了作者深切追求禪趣的內心感情。
綜觀全詩,未見惜別之詞而惜別之情畢具,這正是詩人作為佛門弟子與塵俗之人的不同之處,也正是本詩禪趣深蘊之明證。一般送別詩總要流露出兒女友朋上下尊卑之情。作者與欽上人率為僧徒,自是不當涉筆凡俗之情。因而作者單寫兩人的短暫交往,而不言一別字,則禪機已備。這真能令人有 “羚羊掛角,無跡可求”之嘆。虞集序大訢的詩時說他“天縱神明,度越前代”,于此可見一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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