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耿百鳴
仆夫早嚴駕, 吾行將遠游。
遠游欲何之, 吳國為我仇。
將騁萬里涂, 東路安足由。
江介多悲風, 淮泗馳急流。
愿欲一輕濟, 惜哉無方舟。
閑居非吾志, 甘心赴國憂。
曹植
曹子建不但以建安時期最杰出的文學家名垂千古,他同時也是一個熱血沸騰、抱負宏大的愛國志士。也許是命運的嘲弄,這個生于帝王之家的王子竟然沒有一展政治理想的半點機會,這個擁有諸多王侯名爵的顯貴竟然連做個小校尉的權利也得不到。難得的是,他卻仍然執(zhí)著地渴望殺敵立功,為國分憂。這首作品充分地表達了他的雄心壯志,同時也婉轉寫出了他的微妙處境。
自曹操去世,曹丕登基后,曹植就一直處在被猜忌和壓制的境地,他的封地遷徙無常,疲于奔命,行動都得受制于監(jiān)國。魏明帝曹叡即位后,這一狀況并無改善。在此期間,魏國與吳、蜀二國戰(zhàn)事不斷,曹植多次上表求用,均遭拒絕。他的《求自試表》出色地表達了他的志向:“若使陛下出不世之詔,效臣錐刀之用,使得西屬大將軍,當一校之隊;若東屬大司馬,統(tǒng)偏師之任;必乘危躡險,騁舟奮驪,突刃觸鋒,為士卒先。……雖身分蜀境,首懸吳闕,猶生之年也。”這首詩的情緒與《求自試表》非常相似,寫作時間大致相近。從“吳國為我仇”和“東路安足由”的史實考察,此詩很可能作于明帝太和二年(228)。
詩的前六句主要寫自己不愿東歸封地,而表示已作好準備去遠征吳國。太和二年秋,吳將陸遜率軍攻擊魏揚州牧曹休,魏軍大敗。曹植因而求戰(zhàn),有“為我仇”之說。“嚴駕”意謂作好了準備,“涂”即“途”的通假。“東路”當指曹植的封地雍丘(今河南杞縣),這年曹植被封為雍丘王,雍丘在洛陽的東面,故稱東路。這首詩大約是在他朝京師后將還雍丘時所作。詩人強烈地表露了不愿安享太平而要血戰(zhàn)沙場的愿望,并且早已為此作好了一切準備。這種激越的情緒,卻給全詩帶來悲劇性的伏筆。
“江介多悲風”四句,言道途險阻,不足為懼,所嘆惜的是自己不被朝廷任用,不能率師南征。“江介”指長江之中,“淮泗”言征伐吳國的所經之地。長江雖然風急浪高,征途雖然艱難險阻,但這些都難不倒詩人的報國壯志,而難的卻是“愿欲一輕濟,惜哉無方舟”,方舟詞面上指的是船只,詞義上指的是權柄。雖有渡江涉河之勇力,但卻是欲渡無門,枉自嗟嘆。這句是個轉折,由高昂轉向了低沉。至此,全詩的情緒氣氛已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反差,出現(xiàn)了一個不可克服的矛盾,一個不可避免的悲劇,那就是理想和現(xiàn)實的沖突。
盡管如此,詩人并不消沉,并不怨天尤人。報國殺敵要有英雄氣概,逆境振作更要有英雄氣概。詩人拋開了個人恩怨,表達了對國家的一片赤誠:“閑居非吾志,甘心赴國憂。”詩人再度從“無方舟”的愁城中走出,投入到報國立功的熱忱之中,知其不能而為之,體現(xiàn)了一份可貴的執(zhí)著精神。
這首詩風格剛健,語言自然,感情充沛,精神激昂。詩人全然不假雕飾,字字句句皆從心扉中流出,表現(xiàn)出崇高的格調和境界。也正是這樣一些作品,才構成了文學史上常稱道的“建安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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