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范寧
早歲那知世事艱, 中原北望氣如山。
樓船夜雪瓜洲渡, 鐵馬秋風大散關。
塞上長城空自許, 鏡中衰鬢已先斑。
出師一表真名世, 千載誰堪伯仲間。
這首詩寫于宋孝宗淳熙十三年(1186)的春天,陸游罷官退居山陰家中,已經六個年頭。這時才以朝奉大夫、權知嚴州軍事起用,時年六十一歲,已經老了。故詩中追懷往事,壯志未酬,而企望將來有諸葛亮那樣人物出來興師北伐。全詩格調豪壯,氣韻沉雄,是陸游的愛國名篇之一。
詩一開頭就說,年輕時把一切事情都看得很簡單,以為只憑豪情壯志,如山一樣的堅定不移的勇敢氣概,就可以輕而易舉,能收復淪陷了的北方失地。
想起來,多么豪壯的氣派啊!“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陸游年三十九歲,隆興二年(1164)在鎮江任職通判。鎮江對岸是瓜洲渡。當時抗擊金兵的張浚,以右丞相都督江淮諸路軍馬,往來于建康、鎮江,樓船橫江,軍容整肅。陸游雖未能以軍職參預,但耳聞目擊,多所留心,身未從戎,而心實向往戰地風光。所以能說“樓船夜雪瓜洲渡”。至于大散關,則親身經歷。陸游乾道八年(1172),年四十七歲曾任王炎幕僚。王炎當時以樞密使出任四川宣撫使,計劃進兵關中,恢復中原。陸游曾多次到過大散關前線,他說“我曾從戎清渭側,散關嵯峨下臨賊。”(《江北莊取米到作飯看甚有感》)。又說,“馬蹄初喜踏梁州,大散關頭又一秋。”(《歸次漢中境上》)。他一生中最得意是這段軍中生活,但是王炎被調回首都臨安(杭州)后,他的從戎生活,也就停止了。北望中原,浩氣如山,兩次都因受到妥協派的干擾,抗戰事業,不能進行到底,真是“早歲那知世事艱”了。
這里“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只是幾個名詞,擺出幾個孤立的形象。不寫戰爭,而戰爭緊張空氣,自然流露。有如對奕舉棋子在手,靜中有動,令人沉思。
前面四句,全是回憶往事,后面才說到當前。“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人老了,須發花白了,北方失地未收復,壯志未酬,難道就此罷手,平生覺得自己像塞上長城一樣,屹然不動,擋阻著入侵的敵人,難道說這只是徒然夸口嗎?“塞上長城”是個典故,出自《南史·檀道濟傳》,說檀道濟被害臨死時怒罵宋文帝說:“乃壞汝萬里長城!”唐太宗也把大將李勣比作長城。長城是保衛國土,不受侵掠的代名詞。陸游一生認為自己有軍事才能,能夠與人同心協力,收復北方失地。他說“平生萬里心,執戈王前驅”(《夜讀兵書》),但他一生都未能如愿,他雖然有點悲觀,但并不失望。
最后他才說自己雖然接近暮年,但壯心不已,仍然希望有人像諸葛亮一樣出兵北伐。因為出師,才上《出師表》,贊賞《出師表》正所以贊賞出師。《出師表》中“賊漢不兩立,王業不偏安”,“獎率三軍,北定中原……興復漢室,還于舊都”。這些話也正是陸游日夜夢寐以求的心愿。他贊揚《出師表》千載無與倫比,除開“一字不可刪”外,主要還是借以指責偏安江左一隅的人,那些不起來反抗而安于逸樂醉生夢死之輩。陸游一直到死,“但悲不見九州同”,把這個遺恨留給后人。一個人如果沒有深刻的生活感受,和雄豪奔放的性格是寫不出這樣感憤的愛國篇章的。讓“樓船”“鐵馬”得永遠回蕩人間,洗刷百余年屈辱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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