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題所賃宅牡丹花X》詠牡丹詩鑒賞

李益

賃宅得花饒，初開恐是妖。

粉光深紫膩，肉色退紅嬌。

且愿風(fēng)留著，惟愁日炙燋。

可憐零落蕊，收取作香燒。

牡丹，嬌貴富麗，紅妝異香，居花之王，得天獨厚，仿佛美人臨風(fēng)，覽者無不銷魂，故有天香國色、傾國傾城之稱，以致于成為國花。或?qū)懟ǎr以美人;或?qū)懭耍r以嬌花;或者人花合寫，彼此交融，李白的《清平調(diào)》就是一篇杰作，而“春風(fēng)拂檻露華濃”似乎成了千古絕唱。總之，這都表現(xiàn)了我們中國人的審美標(biāo)準(zhǔn)和對美的追求。王建此詩，正可謂曲盡其致。

“賃宅”，租賃他人的宅院;“饒”，豐富。租賃別人的房宅，本來也是隨遇而安，無所好挑剔的，可沒想到竟有那么豐饒的牡丹花。一個“得”字，正好表現(xiàn)出他那種喜出望外的得意神情。恰因為得自意外，所以初開之時，便唯恐它是妖了。美人之所以讓人心旌不守，神魂顛倒，完全在于她的妖冶嫵媚;牡丹含苞初綻，鮮艷欲滴，其蕩人心魄，決不下于美人之妖態(tài)，只這一句就把牡丹寫活了。

第二聯(lián)承“妖”寫來。“粉光”、“肉色”俱是美人動人之處，粉光麗質(zhì)，滑若凝脂，肉色性感，柔若無骨，這恰是美人的妖態(tài)，也同樣是花的妖態(tài)。“深紫”、“退(淡)紅”均屬牡丹艷冶之色，而這又正好使人聯(lián)想起美人的“粉光”和“肉色”來。用“膩”和“嬌”二字，直把花作人寫，人、物渾然一體，確實表達(dá)出了天人合一的審美境界。

青春美色的尅星是無情的歲月，而嬌花名卉的厄運卻正是風(fēng)吹日曬，風(fēng)吹就會落掉，日炙以致枯焦。憐香惜玉，多情善感的詩人，于賃宅得以名花，的為患難之交，又怎肯失之交臂呢! 你看他千祈禱，萬憂愁：

且愿風(fēng)留著，唯愁日炙燋。

這里既可見出詩人追求美是何等的執(zhí)著，也可明白牡丹是多么的富麗可愛，以致讓詩人傾倒如是。然而自屈原香草美人以比君子，托物諷諭便成為中國抒情詩的一大傳統(tǒng)，所以個中不僅有香花的搖落之悲，還有美人的遲暮之嘆，更何妨有詩人身處亂世的命運之感!

花兒被吹落，被炙燋了，可她那一縷芳心，仍然楚楚可憐，只有香如故。“憐”既有可愛意，也有惋惜義。這位“零落”的詩人，拾起了“零落”的花蕊，回到屋里把它當(dāng)香燒了。也不知是花的香氣陪伴著他，還是他陪伴著香氣，直是到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全詩前兩聯(lián)寫景，后兩聯(lián)抒情，景中寓情，情里含景，以人寫花，以花寫人，花、妖、作者三位一體，句句寫花，而又無一處不在寫人，堪稱大手筆。尤其末聯(lián)，自憐自愛，自傷身世，是花，是妖，也是詩人。形象感人，咀嚼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