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梅花三首》詠梅花詩鑒賞
韓駒
江南歲晚雪漫漫,澗谷梅花巧耐寒。
幸有幽香當供給,不辭三載滯西安。
云根細路繞溪斜,日出煙銷水見沙。
只度關山魂已斷,可須疏雨濕梅花。
籃輿曉入關山路,玉節珠旙次第開。
白發微官何用許,似憐身出道山來。
梅花,的確與眾不同,偏偏喜歡在眾芳搖落之后綻蕾,在冰天雪地中飄香,以此贏得古今無數幽人志士,詞客畫家的贊賞,或頌之以詩,或賞之以文,或形之于畫,無不情流筆端,感在肺腑。人們往往視梅花為高潔的象征,美的體現。然而,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各人經歷不同,性格迥異;他們筆下的梅花,自然也是千人千面,比自然界的梅花還要富麗多彩。
韓駒的三首梅花詩,可說是藝術的梅園中,一束引人淚目的俏麗花枝。
韓駒是四川人,少有文名。早年曾在蘇轍門下求學。出仕后,被目為蘇黨,兩次從朝中貶出,最后死在撫州(今江西臨川縣)。此詩當為晚年貶官,輾轉江南,一次移官旅途中所作。三首詩為一組。分讀,各自可以蜚然成章;合讀,則渾然一體。作者以飽含深情的想象,擬人的寫法塑造了一個不懼嚴寒,巧于避寒,高潔而又溫馨的梅花形象。創造出一個人與梅花相似、相知、相憐愛的動人意境。
第一首寫人與梅花的相似與相知。首句點明地點、時間、環境。說明雖在江南,到了冬季也是大雪橫飛。次句贊許梅花利用澗谷的地形巧妙地抵御嚴寒,兩句暗寓個人身世的感慨和與梅花的認同。作者與梅花的共同點很多:同生南方,同當“歲晚”,同有惡劣環境需要對付,甚至同樣避地以抗“風雪”。不由不生親切之感。三、四兩句說:幸虧有如此幽雅的香氣不斷地提供給自己,因而,即使在西安縣這樣偏遠的地方滯官三載也甘心情愿,在所不辭。形式上,這是蘇軾“日啖荔支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食荔支二首》之二)的翻版。而內容上則別有意趣。蘇詩表達的是對美味的酷嗜,而此句則寫人對花的深切的知己之情,實際上反映了作者帶有自戀性質的對理想品格的向往。
第二首,寫詩人對梅花的憐惜之情。前兩句描寫山路險仄,隨溪宛轉,自己旅途艱辛,侵曉趲程。三、四兩句,慨嘆僅僅是跋涉的勞頓已使自己極度地苦惱與悵惘,象斷魂一般,心中哪里還能受得住,眼見梅花為雨所濕的凄迷情狀而沸涌的痛苦之情的折磨呢?此詩前三句是鋪墊,末一句才是主旨。要說的就是這樣一句話:生活中,一切打擊、阻礙、痛苦自己都能勉強忍受,而不堪忍受的則是理想的花朵受到風雨的摧殘。憐花,自然也包含自憐。
第三首,寫花憐人。前兩句寫關山路上,梅花相繼燦然開放,象儀仗隊中玉制的符節,以珍珠為飾的旗幟、仿佛有意慰藉自己,歡迎自己。“籃輿”,竹轎。“玉節”,玉制的符節。“珠旙”,以珍珠為裝飾的旗。后兩句說:自己年齡老大,滿頭白發,卻只是一個卑微的小官,沒有前途,沒有希望。哪里當得起如此隆重的歡迎。之所以如此,大概是梅花可憐我遠離朝廷,被貶謫到這偏僻的道山來吧。此處,將梅花寫得情意綿綿,善體人意,絕似一位含情脈脈的女性。從中可以感覺到詩人一顆備受霜寒的心是在怎樣地期待著溫柔的撫慰。
韓駒一生寫詩不多,但創作態度極其嚴肅認真。《宋詩抄·韓駒小傳》說他“詩有磨淬剪截之功,不吝改竄,有寄人數年,復追取更定一二字者。”他這種錘煉語言的功夫,從這三首梅花詩中是可以窺見一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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