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鵲橋仙十月黃菊》詠菊花詩鑒賞
朱敦儒
今年冬后,黃花初綻。莫怪時光較晚。曉來玉露浥芳叢,瑩秀色,無塵到眼。支筇駐屐,徘徊籬畔。弄酌金杯自泛。須添羅幕護風霜,要留與、疏梅相見。
朱敦儒,洛陽人,早年以清白自許,不愿做官。《宋史·文苑傳》說他“志行高潔,雖為布衣而有朝野之望。靖康中,召至京師,將處以學官,敦儒辭曰:‘麋鹿之性,自樂閑曠,爵祿非所愿也。’固辭還山。”金人南侵時,他逃往兩廣。高宗朝應征做秘書省正宗(校正文字的官吏)等官。后因與主戰派李光有牽掛而被劾罷官,這說明他在南宋初并不同主和派同流合污。王運鵬稱他的某些愛國詞章是“憂地念亂,忠憤之至,觸感而生。”(《樵歌跋》)但于晚年任秦檜手下的鴻臚少卿(贊禮官),不能不說是一生的憾事。朱敦懦長期隱居江湖,被黃升稱為“開資曠逸.有神仙風姿”(《花菴詞選》),故大部分詞作只是嘯傲山林、流連風月之作,時代氣息較少。但這部分作品的語言婉麗清暢,全無綺靡習氣,接近蘇詞的風格,在藝術上達到很高的造詣,不能不說是其優點。如他自稱為“清都山水郎”,即天上管理山水的郎官,以此說明愛好山水出于天性。他又帶著狂放的口吻說:“曾批給露支風敕,累奏留云借月章”,意為自己管理露、風、云、月的職務是奉圣旨而行的,自然是理所當然的了。他寫水:“晚來風定釣絲閑,上下是新月。千里水天一色,看孤鴻明滅。”(《好事近·漁父詞》)何等瀟灑自如。他寫歌:“行歌不記流年,花間相過酒家眠。”(《臨江仙 ·生長西都逢化日》)何等淡泊自然。他寫月:“插天翠柳,被何人、推上一輪明月?”(《念奴嬌·插天翠柳》)何等奇絕脫俗,竟被前人稱為“不食煙火人語”,足以與蘇軾的中秋詞相媲美。他寫花:“日日深杯酒滿,朝朝小圃花開。自歌自舞自開懷,且喜無拘無礙。”(《西江月·日日深杯酒滿》)何等坦蕩真率。這首《鵲橋仙·十月黃菊》)的風格同他大部分模山范水之作有類似之處,顯得十分清新曉暢。
上片前三句從菊開之時節著眼寫作者見黃菊初綻而喜,暗點題目中的“十月”。“今年冬后”四字粗看只是多余筆墨,誰人不曉黃菊須經秋方開。但有此四字,方寫出人們從年初開始就急盼菊開的迫切心情。“莫怪”句是作者解釋之詞,他好似一本正經地告示讀者,不要著急嘛,這黃菊本來是秋發之花,急也是白急。三句話純用口語,且以恢諧風趣口吻道出,很有特色。“曉來”三句為正面描狀黃菊滋潤的秀色。因有清露浸濕花叢,故黃菊的花瓣顯得晶瑩剔透,通體呈玉黃色,仿佛有霞光流動。“無塵到眼”,寫人的主觀感受,是在前兩句客觀描寫的基礎上再作深一層的體會。詞人不說眼見無塵而反言之,更見黃菊殷勤地將絕無纖塵的花色呈獻于觀者眼前。好一個清辭麗句,益發使人對黃菊愛之不盡了。
下片前三句寫詞人邊賞菊邊自酌的樂趣。“支”為“拄”,“筇”是拐杖。“駐”有停留之意。“屐”指木鞋,此泛指鞋。“自泛”是水邊飲酒的意思。儲光羲《京口送別王四誼》詩:“明年菊花熟,洛東泛觴游”中的“泛”即此意。三句意為詞人因年老故拄杖在園中溪邊籬畔巡游,見黃花正盛,故停下腳步,喚人擺開酒席,便自酌自飲起來。他仔細端詳觀賞這迷人的黃菊,便覺其樂也無窮。后三句表現的是詞人對菊花的憐惜之意。他想為黃菊圍上羅幕,防備風霜侵凌,希望這黃菊花不要凋零,一直開到冬末春初,好同梅花一齊怒放。這三句想象奇特,把詞人憐香惜花之情刻劃得入木三分。自古以來松、竹、梅被列為“歲寒三友”,其他任何花樹不容介入,但詞人偏偏要讓菊花與松、竹、梅同列,從而可讓人們更長時期地觀賞它,如此想法雖在當時不可能實現,卻也把詞人的一番心意全數傾出了。“羅幕”護花本是白居易《買花》詩中“上張幄幕庇,旁織巴籬護”之意,詞人巧妙移入詞中,遂使前人典故生出新意。又末句用“相見”語菊梅并時而開,用擬人手法寫兩者竟可互通心曲,語實奇幻,表現了詞人不肯用凡言俗辭的藝術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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