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清平樂木樨》詠桂花詩鑒賞
朱敦儒
人間花少,菊小芙蓉老。冷澹仙人偏得道,買定西風(fēng)一笑。
前身原是疏梅,黃姑點碎冰肌。唯有暗香長在,飽參清露霏微。
這首吟誦木樨的詞作所歌詠的 即是桂花。桂樹因其紋理如犀,故稱木樨,是雕刻用的上好材料。古人很早就把它作為工藝用材,如屈原的《離騷》等詩篇時常提及“桂舟”、“桂掉”、“桂棟”等。木犀的花就是桂花,每年在中秋前后盛開。每逢金風(fēng)送爽時節(jié),桂花便艷溢香濃,頻頻襲人,那種兼有清爽和馥郁兩種特點的桂香,與其他各種花香完全不同,它清和滌塵,濃能透遠。一樹在廳畔,滿院生異香,甚至可傳到很遠的地方,所以桂花又有別名為“九里香”。由于桂花有著清香飄逸、濃馥致遠的特點,所以歷來深受文人墨客的青睞,為它寫下了大量贊頌的詩篇。朱敦儒的這首桂詞在同類作品中可列為上品。
詞的前兩句先寫桂花花期正值眾芳凋謝、黃菊未展的中秋時節(jié)。“人間花少”含有惋惜之意。在這一年一度明月最為皎潔輝映的時刻,卻無好花相陪,不是太遺憾了么! 清人唐孫華詠桂詩有“黃綻早先籬菊信”,意為桂花發(fā)時籬菊尚未葉蕊,同本詞的“菊小”同意。菊剛剛在含苞,芙蓉(即荷花)卻早已殘破不堪了,這樣冷冷清清過佳節(jié),豈不太煞風(fēng)景。“冷澹仙人偏得道,買定西風(fēng)一笑”。還好,還是詞人有辦法,他竟然買通了西風(fēng),使它吹綻了桂花,讓普天下人都可高高興興地觀它的美色,聞它的奇香,難道不是一件樂事嗎?桂花花期在中秋,佳日到而桂花自放,這是自然之理。但作者卻偏偏別出心裁,節(jié)外生枝,推稱這桂花是因他有道行而催促西風(fēng)吹綻的,這簡直是顛言狂語。然而這顛言狂語被織入詞中便成為奇言絕語,為常人所不能道和不敢道。“冷澹仙人”即“冷淡仙人”,是詞人的自我稱呼。“冷淡”在此意為“幽寂”。五代南唐李中有《書小齋》詩:“其誰肯見錄,冷淡少知音”即是。作者從少年時代起便以“清都山水郎”自命,一生中只有很少時間做官。大多時間過著插花醉歌、消遙林泉的幽居生活。他的《好事近·漁父詞》是這樣描述自己瀟灑疏放的生活情趣的:“搖首出紅塵,醒醉更無時節(jié)。活計綠蓑青笠,慣被霜沖雪。”與本詞中的冷淡仙人襟懷完全相同,故這冷淡仙人便是作者自稱。又詞人選用“西風(fēng)”二字,也是有講究的。中秋至而西風(fēng)起,唯能買通西風(fēng)方能令桂花吐艷,故不說“東風(fēng)”。楊萬里有桂詩兩句可作旁證:“東風(fēng)染得千紅紫,曾有西風(fēng)半點香。”這“半點香”便是西風(fēng)帶來的桂香。
詞的下片作者又故作怪論,說這桂花的前身原該是梅花,不過是節(jié)令更代的緣故,才將原先梅花的冰肌點碎,而玉骨猶存,因此暗香長在。這混有梅香的桂香又同清露雜揉在一起,飄灑于天地萬物間,實在令人喜愛。我們知道,梅桂根本不屬同類,梅為臘梅科落葉灌木,桂是木犀科常綠灌木或小喬木,兩者哪能輪流在同一樹上開放?但細細想來,作者如此說也有一番道理。只因桂花開時,它的葉腋間綴滿密集的小黃花,一團團,一簇簇,耀金爍黃,好不迷人。這種開黃花的金桂是桂花中的珍品,香氣特濃,無論從花形花色上講,都同蠟梅十分接近,怪不得詞人就干脆把蠟梅說成金桂的前身了。“黃姑”,又名河鼓,是星名,據(jù)說是牽牛星。黃姑星夏秋明亮,冬春不易見,故以它替代季節(jié)轉(zhuǎn)換之意。“點”即揉。此句意為隨著冬春逝去,夏秋到來,梅花已被時間的腳步揉碎為塵土。“參”通“糝”,混雜之意。“霏微”即朦朧,韓愈《喜雪獻裴尚書》詩有“浩蕩乾坤合,霏微風(fēng)象易”。此句意為這梅香、桂香同清露摻混在一起,把馨香傳送到朦朧的夜色中,使大家都聞到香氣。
《清平樂·木樨》這首詞表現(xiàn)手法獨特,在表面似狂放顛亂的描述中,體現(xiàn)了詞人對桂花的特殊喜愛,這在花卉詞章中是不多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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