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清風滿桂樓丹桂》詠桂花詩鑒賞
曹勛
涼飆霽雨,萬葉吟秋,團團翠深紅聚。芳桂月中來,應(yīng)是染、仙禽頂砂勻注。晴光助絳色,更都潤、丹霄風露。連朝看、枝間粟粟,巧裁霞縷。煙姿照瓊宇。上苑移時,根連海山佳處。回看碧巖邊,薇露過,殘黃韻低塵污。詩人謾自許,道曾向,蟾宮折取。余枝戴,惟稱瑤池伴侶。
詞的首句“涼飆霽雨”為倒裝句,主要是描寫環(huán)境。“霽雨”即雨霽,意思是雨停了,天晴了?!皼鲲j”即涼風。陰雨過后,天氣轉(zhuǎn)晴,撲面而來的清風帶著涼氣。這句詞寫得具體、真實,說明詞人體物之細微。次句“萬葉吟秋”緊承前句,直接點明了季節(jié)。涼秋之時,冷雨剛剛灑過,萬樹黃葉在凄涼的西風中颯颯作響,有的更隨風飄落??删驮谶@樣的時節(jié),丹桂卻正是“團團翠深紅聚”的盛期?!皥F團”形象地描繪出桂樹之態(tài),也寫出桂花之態(tài)。詩人們描寫桂樹多用此詞。梅堯臣《奉和永叔得辛判官伊陽所寄山桂數(shù)本封植之后遂成雅韻以見貺》一詩中寫桂樹就有“團團綠桂叢”之句。曾鞏《詠桂》一詩也寫道:“團團桂叢孤?!蓖瑫r桂花不僅其瓣是圓形,如《廣群芳譜》所說:“瓣小而圓”,而且其花聚于葉根處,也成團狀,所以白居易《有木詩》就寫它“花團夜雪明。”曹勛此句詞很逼真地刻畫出桂樹和桂花的形狀和顏色?!按渖睢笔枪饦渲~的顏色,“紅聚”畫出桂花開放時團團聚集的狀態(tài),又點明其色,扣住題中“丹桂”二字。所以,僅此一句,桂樹和桂花的形態(tài)和顏色便和盤托出了。
接著,詞人又根據(jù)前人傳說展開想象:“芳桂月中來,應(yīng)是染、仙禽頂砂勻注?!眰髡f在靈隱寺和天竺寺,每到秋爽之時,常有似豆的顆粒從天空中飄落下來,傳聞那是從月宮中落下來的,所以唐代詩人宋之問在《靈隱寺》一詩中寫道:“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飄。”曹勛由此再生發(fā)聯(lián)想:自己眼前的丹桂自然也是從月中來的,而且它那鮮紅之色更應(yīng)該是月中仙境里那仙鶴頭頂上的紅砂染注而成的,這就為丹桂蒙上了一層神奇的色彩,更加耐人尋味了。六、七兩句詞又繼續(xù)寫道:“晴光助絳色,更都潤、丹霄風露。”“晴光”即雨后新晴時的陽光,丹桂那深紅的花團本已十分美艷了,現(xiàn)在又照耀著金色的陽光,這無疑增添了它的姿色。同時,更可想而知,它既然是從月宮中落下來的,那它自然潤染上天上的風露了。詞人在他的另一首詠桂之作《西江月 ·丹桂》中也是采用這種手法來寫帶著清露的丹桂的:“秋到九華宮殿,赭袍紅借繁珠,廣寒桂與世花殊。不帶人間風露?!痹~人采用這種手法便把丹桂寫得更為迷人了。很能動人游賞之興。他自己更是“連朝看,枝間粟粟,巧裁霞縷。”“連朝看”說明觀賞時間之久,更說明詞人愛桂之深。“枝間粟粟”指圓圓的桂花。“巧裁霞縷”則進一步寫出它那絢麗的色彩。同時又與前面說它“月中來”相互照應(yīng):既然它來自天上,其花更是由天上的紅霞裁剪而成的。由此,丹桂那鮮艷美麗的形象便更顯得生動了。
下片開頭一句詞:“煙姿照瓊宇。”著重描寫桂樹的形態(tài)。“煙姿”是形容其蒼青之色。唐人李德?!对鹿稹芬辉娋蛯懝饦渲珵椤坝橙諄y飛煙。”陸龜蒙《和襲美公齋四詠·小桂》一詩也說它“蒼蒼出塵姿,煙歸助華杪。”“照瓊宇”三字是描寫它那蒼翠之色在晴天里特別醒目。接下來的兩句詞:“上苑移時,根連海山佳處。”則轉(zhuǎn)入現(xiàn)實中來,寫丹桂移栽之時的情狀?!吧显贰奔垂┗实弁尜p、打獵的園林?!昂I郊烟帯敝革L景秀麗之所。而丹桂之根與此相連,表明其原先“居”處之美。后邊“回看碧巖邊,薇露過,殘黃韻低塵污”三句則側(cè)重描繪丹桂原來植根之處在此涼秋之時的情況。桂樹原“叢生于巖嶺間,謂之巖桂,俗呼為木犀。其花有白者,名銀桂。黃者名金桂。紅者名丹桂”(《廣群芳譜》)。霜露即降,木葉蕭蕭之時,那碧巖邊上的薔薇經(jīng)過濃霜重露之后只剩下殘黃的花片了。并且委身于泥土之中。遭到玷污。哪如丹桂正處在花美香濃的佳期。
下片最后四句,筆法一變。由原來的刻意描寫轉(zhuǎn)為議論:“詩人謾自許。道曾向、蟾宮折取。斜枝戴,惟稱瑤池伴侶?!贝颂幵~人意在表明丹桂的高雅貴重,非凡人可以染指。“謾”即荒謬之意。“蟾宮”即月宮。唐袁郊《月》一詩中有句說:“嫦娥竊藥出人間,藏在蟾宮不放還?!逼渲小绑笇m”即用此意?!艾幊亍敝柑焐系南删?。古時詩人常在詩中有入月折桂之句,如李白《贈崔司戶文昆季》一詩:“欲折月中桂,特為寒者薪?!钡~人覺得詩人們自許入月折桂太荒謬了,因為一般人是不配折桂的,更不配佩戴桂花的,誰有資格呢?惟有身在瑤池中的神仙,即那同在月宮中與桂為伴的仙侶們才有資格。
這首詞最突出的藝術(shù)特點是充分發(fā)揮想象的作用,翻空出奇。如寫丹桂之紅,便說它是“仙禽頂砂勻注?!眲e開生面,出人意表。再如描寫桂花在晴光下鮮艷的色調(diào),也是從想象著筆,說它“更都潤、丹霄風露”也是很別致的一筆。不過此詞下片卻顯得很一般,無論描寫還是議論都沒有生色之處,缺乏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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