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秋蕊香木樨》詠桂花詩鑒賞
趙以夫
一夜金風,吹成萬粟,枝頭點點明黃。扶疏月殿影,雅澹道家裝。阿誰倩、天女散濃香。十分熏透霓裳。徘徊處,玉繩低轉,人靜天涼。底事小山幽詠,渾未識清妍,空自情傷。憶佳人、執手訴離湘。招蟾魄,和酒吸清光。碧云日暮何妨?惆悵久,瑤琴微弄,一曲清商。
自宋玉《九辯》:“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始開悲秋之先聲,至歐陽修作《秋聲賦》,狀盡金風肅殺、山川寂寥、草木凋零之景象;然而也不乏澄明疏朗、生機洋溢之作。南宋詞人趙以夫的《秋蕊香·木樨》,便是這樣的作品。
桂花雖然沒有牡丹的華貴,菊的冷艷,梅的高潔,但是由于它在色、形、香方面的獨具特質而深受人們的鐘愛,成為詩詞的描述對象。當千里清秋金風送爽之際,便有桂花照眼,桂子飄香,面對此種景象,詞的開篇推出了一筆白描:“一夜金同,吹成萬粟,枝頭點點明黃。”抓住了桂的色相,在肅秋氣氛中突出了它的明艷,使人悅目而賞心。之后用對句狀寫桂的形體,“扶疏月殿影,雅澹道家裝。”說它繁茂分披,疏朗有致,酷似月中神桂,淡雅高潔,蘇世獨立,而有道家風骨。詞中將人世間的木樨與神話中的桂樹合而為一,寫得形神兼備,一句“阿誰倩”,引出“天女”散香之比,又補以古人焚蘭燃桂熏香裙裳的習俗。“十分熏透”極言桂花之香,遂將大自然的玄機加以神化。最后歸結為斗轉星移(玉繩,為玉衡之誤,當指北斗星)夜闌人靜時刻,人們猶自徘徊于桂影之間,流連忘返。以側寫方法突出了桂花的芬芳,為清秋增添色彩,讓人間充滿馥郁。
下片換頭,以評論北宋詞人晏幾道(號小山)的詞作開啟。晏詞有“眼中此別朱顏應老”(見晏幾道《秋蕊香》)之句。趙以夫指出它未能認識什么是清秀妍麗,卻空自憂傷,以此襯托自己詞作格調明朗,識美悟香,因而有“憶佳人……和酒吸清光”之句。憶想與“佳人”相離,“執手”訴說離別苦,“湘”當指湘妃斑竹淚。借指別離之苦。此刻面對明花耀眼,桂香彌漫,月華如水的好天良夜,招來月宮芳魂,天上人間,一番情趣,故有舉杯對月,飽覽秋光之舉。此處將李白詩“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翻化,將地上的木樨同月中的神桂、地上之人與月宮之仙合為一體,頗有一派豪放之氣。水到渠成,自然轉接,“碧云日暮何妨”一句。世俗將美人的衰暮和名花的凋零相互為喻,而詩人竟道衰也無妨,壯哉甚矣! 全詞以“瑤琴弄曲清商”作結,“清商”,既是古音,又是南朝樂府曲名,也指秋風。清明婉麗合成一譜秋風頌歌。與首句“金風”是呈照應連結之勢。
詠物詞盛于南宋,而又最講寄托。這首詞明詠木樨,于形色之外,突出其濃香幽遠、嘉惠于人間的特點,并把所詠之物同神話中的天女、月魄清輝緊密聯系,寫得振拔豪放,是有所托的。作者久居官場,官到吏部尚書,他不愿曇花一現,而將政績清和、傳之久遠的希望寄托于詞作。
宋代詞論家張炎說:“詩難于詠物,詞尤為難。體認稍真,則拘而不暢;摹寫差遠,則晦而不明。要湏收縱聯密,用事合題,一段意思,在結句,斯為絕妙。”(《詞源》)趙詞以“秋蕊香”之牌調而詠木樨,可謂題牌精切,上片雖是直接題詠,但不明點題目,比較含蓄;下片宕開一筆,發為疑論,并將人天連結,神馳象外,終不失樂觀格調。惜結句離題稍遠,筆力不夠遒勁,比之名家精品,未致上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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