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曲賦文·答湖州迦葉司馬問白是何人》原文與賞析
李 白
青蓮居士謫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
湖州司馬何須問,金粟如來是后身。
天寶十四載(755),安史之亂起。次年(756),叛軍攻入長安,玄宗奔蜀,太子亨即位于靈武(在今寧夏),為肅宗,改元至德。這年,李白由宣城(在今安徽)避難剡中(今浙江嵊縣),途經湖州(今浙江)時作此詩。詩的內容是回答湖州迦葉(復姓,祖上為西域人)司馬“白是何人”的提問。應當指出的是,這里的“白是何人”不是一般茫無所知的詢問(因為迦葉司馬不可能對李白一無所知),而是在推心置腹的深談中以求更深刻了解對方的發問。而李白的回答,也不是自報家門式的自我介紹,而是向新結識的朋友敞開了心扉,互通款曲。
詩人先向迦葉司馬說:“青蓮居士謫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青蓮居士,是詩人自號;謫仙人,是天寶元年(742)詩人應詔赴京時賀知章對他的贊美,也是他頗引以為自豪的稱號。二者自然而巧妙地連為一句,顯得格外蕭酒飄逸,給人以翩翩欲仙的感覺。李白飲酒是很聞名的,枉甫《飲中八仙歌》說:“李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他又任俠學道,輕財好施,存交重義,頗有“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俠客行》)的俠士之風。李白在25歲時開始離蜀漫游各地,至此恰是30年。李白把這些內容都濃縮概括到“酒肆藏名三十春”一句中,又突出了自己好酒任俠的性格特點。
在詩的后兩句,詩人進一步說:“迦葉司馬何須問,金粟如來是后身。”金粟如來,佛名,即維摩潔大士,他不出家而修行,據《維摩詰經》,維摩詰過著世俗的生活,但能經常保持超世俗的比出家人還要純潔的精神狀態,有比佛弟子更全面的宗教道德修養。“金粟如來是后身”,“是金粟如來后身”的倒裝(為了詩韻節奏的需要),意即“我是金粟如來轉世”。在這里,李白巧妙地把道教和佛教結合起來,把飄然超逸的“謫仙人”和端莊雅重的“金粟如來”統一到自己身上,令人拍案稱奇,它集中體現了李白詩歌的浪漫主義特色。
此詩雖寥寥28字。卻寓意深邃,是研究李白思想,尤其是他宗教思想的重要作品。
李白尚道術,但其本意卻不在于求仙得道,而是想以此為仕進的“終南捷徑”,實現其 “申管晏 (管仲、晏嬰) 之說,謀帝王之術,奮其智能,愿為輔弼,使寰區大定,海縣清一,事君之道成,榮親之義畢”( 《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的政治理想,但他的理想卻在現實面前碰了壁。天寶元年(742),李白應詔赴京,他聞訊極為興奮,“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 《南陵別兒童入京》),以為有了施展才能的機會。但事與愿違,因受權貴讒毀,他僅做了一年多的供奉翰林,便被玄宗 “賜金還山”,而他則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夢游天姥吟留別》),也樂得離開,重又開始了漫游生活。離開長安以后,他還請北海高天師授 《道箓》于齊州 (今濟南) 紫極宮 (老子廟),在修道的路上大大地向前邁進了一步。
一般說來,道教注重今生今世,煉丹修仙,為的是長生不老,是入世的; 佛教則講究來生來世,吃齋行善,為的是死后升天或轉世的幸福,是出世的; 而儒家強調建功立業,富于進取。李白思想的主流是外道而內儒,他較少釋氏佛門思想。而他在這首詩里卻把自己的道家行蹤歸入不出家修行的佛門,正是他看破“紅塵”——“路逢斗雞者,冠蓋何輝赫”(《古風》其二十四); “淮陰市井笑韓信,漢朝公卿忌賈生……昭王白骨縈蔓草,誰人更掃黃金臺” (《行路難》 其二)——的必然結果。他要從佛門尋求解脫,因此,便自認是維摩詰轉世。但是,李白畢竟是李白而絕非陶淵明,他其實是不甘寂寞的。直到晚年,他還寫詩說,“撫劍夜吟嘯,雄心日千里; 誓欲斬鯨鯢,澄清洛陽水”(《贈張相鎬》其二),決心蕩平安史叛軍。正是基于這種雄心壯志,至德二載(757)他才應召入永王李璘幕府,并朗吟道:“但用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靜胡沙。”“南風一掃胡塵靜,西入長安到日邊。”( 《永王東巡歌》其二、其十一) 他要為天子立功業,為黎庶除暴虐。同他的初衷相反,李璘因謀反罪被誅,他也因此獲罪,長流夜郎。兄弟間的最高權力之爭,給李白的暮年涂抹了更深重的悲劇色彩,他思想中的佛教成分,因此該更多一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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