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之棘》劇情簡介|鑒賞|觀后感

1990 彩色片 114分鐘

日本松竹公司/松竹第一興行公司聯合攝制

編導：小栗康平(根據島尾敏雄同名小說改編) 攝影：安藤莊平主要演員：松坂慶子(飾美保) 岸部一德(飾紀雄) 木內綠飾北山邦子



本片獲1990年戛納國際電影節評委會獎及國際影評聯獎



【劇情簡介】

職業作家紀雄的妻子美保是美麗的中年婦女，他們結婚已有十年，并有兩個可愛的孩子。紀雄在某編輯部工作，收入雖不豐厚，但小日子還過得去。只是近年來，由于紀雄有了外遇，被美保發現后，和睦的家庭生活開始崩潰。美保的精神越來越不正常，有時她曾想到要自殺。紀雄已感到事態的嚴重，他仍很愛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家，所以下決心和情婦斷絕來往。

已到了精神病邊緣的美保經常要“審問”丈夫，紀雄自覺愧對美保，總是以極大的耐心順從她，唯恐加重她的病情。

一天，美保告訴紀雄她不想活下去，她坐在榻榻米上，樣子很安靜，但她的談話很嚴厲，可以感到這是個精神不正常的人。紀雄與美保相隔一米左右，也正襟危坐在榻榻米上。紀雄說：“你為什么要死呢?”一個“你”字引出了美保一大串責問的話：“我不許你稱 ‘你’，要說 ‘您’!”紀雄膽怯地說：“那么叫名字行嗎?”美保開始生氣了：“你也太不像話，能隨便叫我的名字! 不行!要稱‘您’!”紀雄只好改了口氣：“您為什么一定要死呢?”美保開始滔滔不絕地說開了：“我死了不是正合你的意嗎?你可以馬上到那個女人那里去呀!我把全部的身心都給了你，你卻把我拋棄了。”“不，我沒有!”“那么你說我是你什么人?”“是我妻子。”就這樣，審問式的談話持續很久之后，紀雄終于下了保證，保證以后不在外邊過夜，出門時一定帶著妻子一塊去，與其他女人概不往來。美保的這次發作終于過去了。美保的頭時常作疼，每次疼起時都要用手使勁敲打才行。有一次在街上美保又頭疼起來，當時正巧紀雄和她走在一起，美保突然兩手抱頭說：“快給我用力敲，我的頭就像有一頂鐵帽子箍上了，快給我敲呀!”紀雄用上了渾身的力氣敲著，美保漸漸覺得頭不痛了。她說，她的頭痛病經常這樣發作，幾乎都是紀雄不在家的時候。

紀雄與美保是在二次大戰結束前的1944年相識的。紀雄當時在海軍震洋特攻隊當隊長，駐扎在奄美的加計呂麻島時與當地姑娘美保相遇，作為特攻隊長必須要有隨時為國捐軀的準備，美保決心當紀雄出擊時，自己也自決。如今兩人回想起來那時的心情簡直就像神話，但也正是那時的戀情才維系了今天的夫妻關系和家庭。

美保的病情不見好轉，紀雄十分痛苦，他決心不再去情婦那里，但是美保被傷害過的內心使她時時要借題發作，一次她偷看了紀雄的日記，發現日記中有“我妻殘廢……”字樣，又一次是發現紀雄情婦的來信。美保的頭痛病又發作了，她讓紀雄向自己頭上澆冷水，連續澆好幾桶后，美保渾身濕透才清醒。她像少女似地抱著紀雄大哭了一陣。不過美保病情發作后也還是向紀雄道歉，說些像小孩子的話：“真對不起，不好意思，孩子他爸不是壞人……”有時她還堅持要帶著兩個孩子目送丈夫去上班，直送到鐵路橫桿處才轉身回家。

紀雄因妻子的原因，常常不去編輯部或遲到，有時同事只好把校樣送到紀雄家里去。一天，紀雄又遲到了，同事說：“你胃不好，還騎自行車上班么?”紀雄感到同事對自己的不滿，心里覺得很難堪，只好苦笑說：“我已經不騎自行車了。”由于美保的精神不正常，給紀雄處理事情也帶來麻煩。一天美保突然失蹤，急得紀雄到處去找也不見人。后來美保回來了，抱著剛買回來的威士忌和一些小孩的玩具，她告訴紀雄說自己不好，對不住紀雄和孩子，在即將離去之前給他們買來了禮物。紀雄問她去哪里?她說想去死。紀雄誠懇勸阻，但美保又開始了對他的責問，問他給過情婦什么東西，紀雄開始支吾不講，逼得沒辦法他只好說送過香煙和三角褲什么的，美保干脆告訴紀雄她花三萬元雇了人，專門調查情況的，就是紀雄不講她也會知道。后來，紀雄又說出了曾為情婦付過醫療費的事。美保哭鬧一陣之后，又清醒了，她說，自己只怕紀雄被別人搶去才這樣的。紀雄抱著病情越來越重的美保，回憶著美好的初戀時光。

……晚霞映在南海上，奄美的加計呂麻島更加美麗。在大樹下老人給孩子講著故事。8月15日的月光皎潔，人們在空地上點起火堆，青年男女跳起當地的舞蹈……一陣陣歌聲從遠處飄過來，那是少男少女的對歌游戲，黑幕中的南海呈現出乳白色，人們漸漸散去……

紀雄再也沒有去情婦那里，他對美保關懷備至，每次他們上街買東西，紀雄手提肩扛不讓美保費一點力氣，跟在旁邊走的美保臉上露出笑容，過路人和鄰居們也都投來羨慕的目光。美保病情有了好轉，他們計劃著要把房子修理一次，還談論著來年孩子上學要準備些什么。新年來了，美保照例穿起和服，全家一起吃除夕飯。美保的精神很好，她端正地跪在榻榻米上，對著紀雄施禮，說著祝賀新年的話。

一個叫北山邦子的女人來找紀雄，紀雄剛想回避時美保已發現了。她知道這就是紀雄過去的情婦，病態的多疑心理促使美保沖上去質問邦子是不是又來勾引自己的丈夫，邦子解釋說，因過去紀雄參加了救濟會，這次救濟會委托邦子來向紀雄致謝并帶來了禮物和感謝信。美保哪里肯信，揪住邦子的頭發就打了起來，然后又讓紀雄當面告訴邦子說：“我討厭你!”紀雄照辦了，但美保的火越發越大，她非叫紀雄幫助自己按住邦子扒下她的衣服。美保瘋狂地喊著鬧著。連過路的人都不忍再看下去，很多人過來勸說，直到警察來了才算了事。

美保的病情又加重了，紀雄既要上班又要照顧兩個孩子，家中瑣事和煩惱，使他對生活已失去信心，曾去鐵路邊企圖臥軌自殺，也曾有過和美保一起觸電而死的想法，但想著曾經有過的好時光和眼下的兩個孩子，萬般無奈，他只好和美保一起住進了精神病院。在醫院的病房里美保經常不知去向，弄得護士們到處去找，全病院不得安寧。

美保不知從哪兒回到病房，看見紀雄呆呆地站在那兒不動，她上前去溫情地對紀雄說：“聽到你的哭聲所以我回來了。”紀雄說：“你聽見了?”“是的，聽到你到處喊我，邊哭邊叫，我就回來了。”兩人像初戀的情人一般熱烈地擁抱。護士走進來說，從今天開始要對美保施行睡眠療法了。美保問：“能治好我的病么?”紀雄說：“只要你好好睡覺，病會好的。”“我睡著了你不寂寞么?”“寂寞。”“那我就再發作!”紀雄兩眼無神，自己也不知在想什么。光線暗下來，護士拉上窗簾走了出去，美保安靜地睡了，在夢中她感到像在海底一樣，進入了只有她與紀雄的兩個人的世界。



【鑒賞】

導演小栗康平生于1945年，1968年畢業于早稻田演劇專修科，曾為筱田正浩的《情死天綱島》、浦山桐郎的《青春之門》當副導演。1980年，開始獨立拍片。第一部影片《泥之河》是根據宮本輝小說改編，該片公開上映后得到很大成功，評論認為這是一部深刻地展示了戰后人們內心的影片。為此影片獲得導演獎、影片獎等六項獎，此外還獲得莫斯科電影節銀獎和奧斯卡最佳影片獎的提名。他拍的第二部影片是《為了伽倻子》，該片表現了由于日本對朝鮮族的歧視而造成一對青年男女的戀愛悲劇。小栗康平本人為此在1984年獲法國薩杜爾獎，這是日本人第一次獲得此項獎。

《死之棘》是小栗康平第三部作品，影片根據島尾敏雄的小說改編，小說曾獲日本文學大獎。小栗康平對原著進行了熟讀并醞釀準備了十幾年后才拍，所以影片對原著的精神體現得準確無遺。片名《死之棘》取自《圣經》中哥林多的傳記，死之棘即罪過的意思。小栗康平在影片中恰到好處地把握住了“棘” 的含義，并用映像深刻地表達出來。

本片的時代背景是50年代。影片以細膩的手法，象征性地表現了那個時期頗為盛行的日本人的愛情觀念和夫妻關系。紀雄與美保的夫妻生活可以說是異常的，但作者想表現的內涵卻遠遠超出了畫面上表現的故事。在日本傳統的社會中，妻子只有依靠丈夫才能得到生存，正因為這樣，所以美保知道丈夫有外遇才會發瘋，她無時無刻不處于矛盾的心理狀態，她希望丈夫能愉快地去上班，但又總不放心，她有頭痛的毛病，發作過后她又百般體貼丈夫，因為紀雄并不是那種對妻子的病痛無動于衷的壞男人，他替美保梳頭，往頭上潑水，一陣手忙腳亂之后仍對美保給予同情與愛護，緊緊地將她摟在懷里。他甚至對美保的“審問”(實際上還是折磨)并不懷恨，事情過后，他又照舊想著把日子過得好些，他已將全身心獻給了夫婦生活，但是他卻已不能在家庭內發揮丈夫的自我。影片正是把這個主題大大方方地公開化了。從以往的影片來看，在表現家庭矛盾、夫妻生活等方面，似乎很少有這樣直截了當的，往往都是含糊其詞，遮遮掩掩地去回避，而小栗康平的成功之處正是把這種夫婦關系形成的病態社會，把一個嚴肅的主題通過映像手段和盤托出。

小栗康平從始至終以黑灰的色調表現紀雄和美保的家，只有回憶中的美保與紀雄相戀時的加計呂麻島的風景才是明快的色調，兩種景色形成鮮明的對照。小說中的美保和紀雄各自的痛苦復雜的心理在映像中是很難表現的，而小栗康平卻面對這一挑戰并獲得了成功。這種格調在他的前兩部影片《泥之河》、《為了伽倻子》中也都被運用過。

從畫面的構圖和細膩的手法上來看，小栗康平受小津安二郎的影響較深，比如每次美保“審問”紀雄時，都是二人朝同一方向跪坐在榻榻米上，有時也有面對面跪坐的鏡頭，但都是運用了長鏡頭的拍攝方法。所不同的是小栗康平用的是灰暗的色調。那種昏暗凝重使人感到窒息般的痛苦，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這是日本片”，而這種與小津影片不同的映像效果又正是小栗的創造，那極度緩慢的節奏，人物奇妙的反應，令人費解的動作等都是他所擅于運用的。

小栗康平對已故導演浦山桐郎十分敬佩，他曾為浦山桐郎導演的《青春之門》做過副導演。浦山桐郎雖然只留下了九部作品，但他的導演風格自成一派，在日本電影界享有一定聲譽。他的《高聳煙囪的街》曾獲《電影旬報》第一位，他本人獲導演獎。他的每部影片幾乎都表現了在社會底層中生活的人們的內心變化，他曾這樣說過：“悲傷誰都拍得出來，關鍵是拍得深刻不深刻。”小栗康平在《死之棘》中拍出的那種深切感正是浦山桐郎藝術觀的再現。當人們看到紀雄由于美保病情發作因而毛骨悚然呆立不動的畫面時，會感到作者已把人物投入了極限狀態，最后紀雄只能隨美保的意愿，失去了自我，這意味著他從1945年特攻隊幸存之后的又一次死亡。從此我們可以體會到《死之棘》的深刻含義。

扮演美保的松坂慶子是日本著名演員，自1972年加入松竹公司以來，一直以扮演青春少女見長。《死之棘》中的美保，是個日本邊遠海邊土生土長的少女，她美麗善良，熱情純樸。在影片開始時，美保已是有兩個孩子的母親。由于紀雄感情的游離，使她由多疑到發病。在清醒時她是個賢惠的妻子，她體貼丈夫，常常把丈夫送到鐵路邊，還叨嘮著要修建房屋和帶孩子去旅游等，過著正常的日本婦女的生活。但在病情發作時，與平時的美保判若兩人，她不惜讓紀雄當眾出丑，折磨得丈夫幾乎失去人格的尊嚴，甚至使紀雄想臥軌和觸電自殺。松坂慶子對美保的兩面性，分寸感掌握得十分準確，她逼真的演技不僅沒有破壞觀眾心目中松坂慶子美麗的形象，反而更加證實了她可以為藝術不計較個人得失的品格，同時也證明了她在自己藝術道路上的開拓精神。

扮演紀雄的岸部一德早年從事音樂活動，曾與歌星澤田研二組成“小虎隊”。從影以后未擔任過重要角色。從《死之棘》之后，他不斷在影片中出現，終于因在《我們還活著》、《水的旅行者》等六部影片中的成功演出獲最佳配角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