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蒙塔萊·希特勒的春天》經典詩文賞析
瘋狂的飛蛾,象一簇濃密的白云,
圍著蒼白的燈光和欄桿飛舞,
白云在地上鋪起一條毯子,
然后象糖一樣噼啪地碎裂。
在死氣沉沉的季節的秘密洞穴里,
在自馬雅諾一直伸展到沙灘的果園里,
彌漫著一股陰沉沉的寒氣,
此刻,近在眼前的夏天,
使這股寒氣冰釋。
不久以前,在大街上,
有一個地獄的使者。
在一群劊子手的高呼萬歲聲中疾馳而過,
燈火通明、布滿鉤形卐字旗的神秘的彎口
把他吸住,把他吞噬。
店里的櫥窗都關上了。
盡管它們用大炮和戰爭的玩具武裝著,
但它們既可憐,又無害。
以前,屠夫經常在小山羊的嘴上和鼻上飾以漿果,
如今他也閂上了門;
一些溫和的劊子手還不知血為何物,
他們的典禮日, 已變成斷裂了的翅膀的
令人作嘔的瘋狂擺動,變成了
河邊沙灘上的蛆蟲。
河水不斷侵蝕著河岸,
現在,誰也沒有過錯。
那么,什么都是一場空?——羅馬的蠟燭,
在圣約翰的紀念日,徐徐把天邊燃成一片蒼白,
而在陰慘慘地等待游牧民族時,
象洗禮那樣強的質物和長時期的離別
(可是珠寶在空中劃上一條線,
并且在冰塊上散開,在你海灘的岸邊,
托比亞的天使,七個人,未來的種子),
還有你手里生成的天芥菜——
這一切都被象火焰那樣發出尖叫
而且象暴風雪那樣砭人肌骨的花粉,
燒焦和吸干……
唉,瘡痍滿目的春天仍是節日,
如果它把這個死亡凍結在死亡里!
再仰頭望望,克莉齊亞,
這是你的命運——
你自己雖已改變
你的愛情仍舊始終不渝,
直到你所擁有的那瞎了眼的太陽
在另一個里發出炫眼的光輝
而且在它里面為眾人毀滅!
也許,在群魔亂舞的夜晚,
迎接魔鬼的汽笛聲和鐘聲
已和天堂里的聲音混而為一:
這種聲音自天而降,征服一切——
隨之而來的將是一絲曙光:
明天,每個人都會看到這個曙光,
它在南方燒焦的海灘上呈現一片白色,
可沒有恐怖的翅膀……
(錢鴻嘉 譯)
在中外詩歌史上,以大人物為題材的詩詞很多,并且不乏傳世的佳作。這些作品的一個共同特點就是詩人站在主人公的同一立場上展開詩筆。蒙塔萊的《希特勒的春天》則另辟蹊徑,詩人站在希特勒的對立面來審視,獨具特色。這兩類詩作的區別主要在于“歌頌”與“暴露”的區別,兩種角度的審視都是詩歌歌唱生活的方式,但比起容易一歌到底的“歌頌”, “暴露”似乎更容易深入本質。在人們的心目中,春天是美麗的象征,萬物復蘇,百花吐艷。而蒙塔萊筆下的春天卻是一種變態的“春天”。因為有一個“地獄的使者”曾在大街上招搖過市,致使四處都“彌漫著一股陰沉沉的寒氣”,商店關了門,屠夫也停了業;有些“還不知血為何物”的人尾隨而上,變成了“令人作嘔的瘋狂擺動”,變成了“蛆蟲”;兩相對比,道出了人們對戰斗的態度,也道出了那個“春天”的令人恐怖的氛圍。在這里, “春天”似乎已與“冬天已經來臨,春天還會遠嗎”的“春天”大相徑庭,它已不是自然界美好的春天,已不是生命復蘇的象征了,而是“用大炮和戰爭的玩具武裝著”的充滿血腥的春天了。在事實上,它是希特勒的“春天”;在藝術上,它是蒙塔萊的“春天”,體現了詩人對戰爭的憤恨與厭惡。一切都改變了原樣,一切都被“砭人肌骨的花粉,/燒焦和吸干”,這顯然是戰爭犯子希特勒,詩人沒有直接涉筆他的罪惡行徑,只是寄情于戰爭的惡果,通過春天的失色反映了戰爭的危害。在詩的第一節,詩人就發現了戰爭陰影之中透射出來的光茫,“近在眼前的夏天使這股寒氣冰釋”;詩的最后一節又與之相映。 “瘡痍滿目的春天似仍是節日”,這是詩人的超前之感,是他心中的歡欣。接下來,詩人直抒胸臆,展示未來的圖景。在蒙塔萊的許多詩中,“克莉齊亞”是以美麗和忠誠的代名詞出現的, 在“春天”,雖然苦難纏身,但她的“愛情仍舊始終不渝”,透露出一種反戰意識。因此,無論如何,定會有“自天而降”的聲音,它會“征服一切”,戰勝“魔鬼的汽笛聲和鐘聲”,帶來“一絲曙光”,當人們發現它的時候,現狀就會改變,不再是“恐怖的翅膀”,而是和平與安寧——夏天的溫暖了。 《希特勒的春天》是蒙塔萊后期的名作,與早期作品相比,意象更加繁復多彩,內涵也更加豐富深刻,詩人寫戰爭都從側面落墨, 并且以獨到的眼光從中發現了一般人難以體會到的光明,體現了蒙塔萊詩歌藝術的不斷提高和個人情感的發展。
(蔣登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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