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職·[法國]維納威爾》作品提要|作品選錄|賞析
【作品提要】
法吉原為一家廣告公司銷售經理，對待工作兢兢業業，后因與老板、同事不和而辭職。將近半年期間，他四處寄送求職信件，但收到的大多數回復是千篇一律的拒絕，真正嚴肅認真的個性化回信寥寥無幾。與此同時，家庭關系也開始出現微妙的變化，妻子雖能理解并體貼丈夫，但對生活水平的下降并非沒有微詞;而尚在讀高中的女兒則毫不關心，依然我行我素，竟然在這節骨眼上惹出了懷孕風波。由此，內外交困的法吉對CIVA公司的面試自是分外重視，雖然遭到瓦拉斯的百般刁難，但還是能忍氣吞聲，沉著應對，終于過關斬將進入了最后一輪。然而，令人唏噓的是，他的機會依然只有一半!
【作品選錄】
一
瓦拉斯您1927年6月14日出生于馬達加斯加
露易絲親愛的
法吉我身體
瓦拉斯看得出來
露易絲幾點啦?
娜塔莉爸爸別這樣對我
法吉理想是大家齊心協力我是說不只是為了工資單工作
露易絲你該把我叫醒的
法吉我準備叫醒你可是你睡得那樣香
瓦拉斯1927年您的父母在馬達加斯加做什么?
法吉你手臂彎曲著十分好看
娜塔莉爸爸要是你這樣對待我的話
露易絲你的鞋我還沒有擦過
法吉父親是軍醫
露易絲你出門時鞋上還沾滿了泥
娜塔莉爸爸回答我
法吉當時在塔那那利佛軍營里
瓦拉斯如今的社會
法吉可是我已經沒有一點記憶了
瓦拉斯我們十分重視人才
露易絲我還準備給你的褲子熨一下的
法吉這是我應聘的理由之一也是我對貴公司感興趣的原因
瓦拉斯您的體重是
法吉67公斤
瓦拉斯身高
法吉1米60已婚一個孩子一個16歲的女兒馬上就17歲了我們曾經有過一個男孩但他死于一次車禍
二
法吉身體很棒
瓦拉斯看得出來您身子骨很結實
法吉親愛的都安排好啦我拿到了你們兩個去倫敦的機票
瓦拉斯精神方面呢?
露易絲她不肯去
法吉我會親自捏著她的頭頸把她高舉起來塞進機艙的
露易絲可親愛的
法吉精神方面呢?
露易絲奧利機場里面你可不能越過警戒線的呀
法吉給她一兩片藥
露易絲我的上帝什么藥啊?
法吉我能夠承受一切必要的心理考驗
娜塔莉爸爸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法吉那就說吧
娜塔莉我有小寶寶啦爸爸
法吉誰的?
娜塔莉某個穆拉瓦的
瓦拉斯因此您決定遞交辭呈
露易絲親愛的初次接觸的時候重要的往往是一些細節就是這些細節可能決定成敗要是你稍稍注意鞋子是否擦亮啦指甲是否干凈啦
法吉我知道領結是否打在領子中間啦
露易絲襯衫是否
瓦拉斯說吧
娜塔莉你見過他爸爸我把他帶到家里來有兩三次了
法吉褲縫是否
瓦拉斯我們要找的人才關鍵在于他對事件的掌控能力我是說他是否有能力控制事件
法吉不要信口開河
瓦拉斯承擔
法吉要是我得記住在你房間里走馬燈似的所有男朋友
娜塔莉但這一位你能夠想起來他是個黑人
露易絲親愛的來信了呂牌餅干公司的我們遺憾地告知您申請的職位已經錄用他人丁牌長筒襪公司感謝您費心可惜菲力浦公司您的履歷收悉但不符合法蘭西動產公司作為您求職的答復烏克拉夫-羅塞爾公司您希望的
法吉怎么個黑法?
娜塔莉像烏木
露易絲這些人完全可以動點腦筋把他們的油印回信搞得稍稍個性化點不過名副其實的回信還是有的高露潔棕櫚橄欖公司的可以說是一封真正的回信
瓦拉斯談談這次辭職的背景
法吉真的是黑人嗎?嗨奇怪啦我怎么就沒想到呢你跟媽媽說了嗎?
露易絲親愛的他們希望盡快見你再說信寫得相當熱情
娜塔莉我就托付給你啦
露易絲星期二十四點在庫爾貝沃瓦
法吉去看看吧這家公司不錯不管怎么說是認真的說實話我沒想到會收到正面的答復
瓦拉斯您辭職的原因是
娜塔莉你什么也不跟我說
露易絲為什么呢親愛的?
瓦拉斯我理解您不是那種僅僅從事重復勞動的人
法吉這些國際大公司一般不錄用超過三十五歲的人
三
瓦拉斯您抽煙嗎?
法吉謝謝我不抽煙
瓦拉斯因為您也
法吉您一樣您也戒煙了?
瓦拉斯三年之前
法吉我也是大約兩年半前
瓦拉斯您的手指還有點黃
法吉沒有
瓦拉斯有一點
法吉這封信的日期是2月3號今天16號什么時候收到的?
瓦拉斯您坦率嗎?
露易絲不知道但我肯定在我大喊著發現它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信封問問娜塔莉吧十有九次是她下樓取信的
法吉是埃維昂水品公司的通知太晚啦
娜塔莉爸爸你沒見過我的數學書嗎?
瓦拉斯我們尋找的人選不僅要特別具有活力
法吉約見安排在前天
露易絲跟他們打電話跟他們解釋
娜塔莉這個信封?我怎么知道?一點沒印象
法吉娜塔莉我在找工作僅僅一份你懂嗎?收到的每一封信都有可能就是我在找的這僅有的一份工作
娜塔莉爸爸我要生下這孩子并把他留在身邊
法吉一份工作僅有的一份工作僅此而已
露易絲親愛的她什么時候跟你說這件事的?你肯定她不是在開玩笑?
法吉娜塔莉你還是個高中生呢
娜塔莉我不會一輩子把他帶在身邊的一年或二年直到他會開口說第一句話
瓦拉斯一種真正的活力與富有強烈的開拓精神的結合
法吉對啊你們需要的是一個思想發動機不是一個亦步亦趨的人而是一個開拓者而這一點呢相當符合我的為人
瓦拉斯您要明白光有思想還不夠
法吉還得付諸實現
瓦拉斯不光是這個法吉先生還必須有某種企業精神由此可能產生的想法便會以某種特殊方式發展
法吉娜塔莉我對你并沒有什么高的要求
瓦拉斯并根據某種框架組織起來您可明白?
法吉稍稍用點心并不難可是你去取信時關心的只是自己的信件其余的你就隨手亂扔以至于兩個星期之后才偶爾被撞到或永遠見不到像這些信你知道從一開始到現在我收到了多少?你知道嗎?
瓦拉斯現在我想聽您說說您怎么認為自己能夠勝任這個崗位呢
露易絲跟他們打電話埃維昂水品公司
法吉這會給人留下好印象
露易絲也許留在了郵局的信堆里親愛的落在了郵遞員的郵袋里
法吉我跟你說過小東西不在乎
露易絲噢不這是一場真正的災難
瓦拉斯對請告訴我您有些什么個人目標?
法吉職業上的還是一般生活上的?
露易絲可她對現實沒有任何概念
瓦拉斯您的目標是什么?您想達到什么?
露易絲她想看到小孩走路然后送掉?
娜塔莉我不去倫敦
露易絲涉及到抽象問題時她在智力上也許很成熟但真正的智力也就是實際生活上的智慧方面
娜塔莉媽媽我的數學課本
露易絲昨天晚上在廚房里磨蹭的不是他嗎?
瓦拉斯沒有更高的了?為什么?我想試著確定您的限度
露易絲她想看到他開口說第一句話然后再見好像不知道第一句話就是媽媽似的
法吉你能不能跟她談談?
露易絲你好像不知道她拒絕跟我有任何接觸似的
六
瓦拉斯這個崗位嗎?我們大概收到了一百五十到兩百份應聘信
露易絲機票費診療費旅館房間費還有意外開支
法吉總得過了這一關吧
露易絲我清楚得很
娜塔莉老爸臉色難看極了我知道他從哪兒回來
瓦拉斯第一輪挑選可從中找出三十多位嚴肅人選再到我的部門接受初次面試
露易絲我只是掂量掂量錢包
娜塔莉他剛去領了周救濟金
露易絲娜塔莉你是在說你爸爸
娜塔莉他回來時總是這副嘴臉
露易絲不許說嘴臉
法吉談得很好感覺到是在跟專業人士打交道
露易絲對你父親來說考驗真不小要排幾個小時的隊大家都混在一起職員啦工人啦高級主管啦
瓦拉斯像現在這種情況我們挑選了六位進行深入面談
露易絲開飯啦
娜塔莉我覺得生活在一個神話世界
露易絲為什么做鬼臉?
娜塔莉你知道白汁小牛肉
瓦拉斯本人也親自主持過
娜塔莉從前哪有一間小茅屋
露易絲小牛肉今天優惠
法吉好吃
娜塔莉有一對爸爸失業夫妻男的叫爸爸失業先生女的叫爸爸失業太太他們的小不點女兒叫爸爸失業小姐他們的茅屋很溫馨太太從市場買來所有優惠好東西先生則在家翻閱報紙
法吉你夸大了心理方面
露易絲別這樣認為這個小姑娘極其敏感
瓦拉斯在六個人當中我的目標是淘汰四個再把兩個推薦給部門經理進行最后一次面試但也可能我會推薦三個或只是一個甚至一個都不推薦那樣的話一切都只得從頭開始
露易絲即使她很少或根本不把自己的感情表達出來
娜塔莉爸爸失業小姐正肚子貼地雙腳朝天聽著唱片突然之間
法吉不是您本人?
瓦拉斯不總是由部門經理做決定有時總裁也參加最后那場面試那是因為他特別重視某個崗位
露易絲這是一種精神創傷
法吉他們會給她上麻醉對你來講這就像把一封信扔進郵箱一樣
露易絲別這么說
瓦拉斯這是人們唯一不能允許出錯的領域也是最難做到不出錯的領域就是如此
露易絲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生理上和心理上
瓦拉斯有那么多無法估量的因素
露易絲尤其是對她那樣大的小姑娘來說
瓦拉斯錯誤是某種真正揮之不去的東西您發現主觀部分是驚人的再說還得注意不要企圖徹底消除錯誤公司與新錄用人員之間應該有點像戀愛結婚
法吉我帶她去滑雪一個星期好讓她恢復
娜塔莉你們排隊的時候相互之間該講些葷段子吧
露易絲娜塔莉
娜塔莉我沒有想象的權利嗎?
露易絲在庫爾什威呆一個星期?可錢從哪里來?
瓦拉斯每個申請人
露易絲先去倫敦然后去庫爾什威?這聽起來有點像結婚旅行
瓦拉斯譬如您
法吉我?
瓦拉斯我認為您是本公司下屆總裁的有力人選
法吉為什么是我呢?
瓦拉斯每個申請人我都這樣認為
法吉親愛的別擔心
露易絲我不擔心但我很清楚我們家小小的家產還剩多少
法吉我很有希望
露易絲這場小玩笑
法吉我想已經看到了曙光
露易絲將要讓我們付出多少
法吉噓
七
瓦拉斯由于CIVA是一家年輕現代充滿活力的企業
法吉CIVA這個名字的出處何在?
瓦拉斯我讓您來想象
法吉有個印度神
瓦拉斯對啦現在西方人為了對付技術社會中出現的那些最令世人貧乏的現象時總要到東方去汲取必要的精神資源這您都了解CIVA C.I.V.A.國際共同體
法吉舒適假期
瓦拉斯舒適?不對
法吉整合假期?救助假期?
露易絲該走啦
法吉來娜塔莉
娜塔莉你別想讓我走進這家診所
法吉我們飛機上有時間來討論這個問題
娜塔莉他把女兒帶到倫敦去墮胎你在法蘭西星期天報紙上沒讀到過這樣的標題嗎?
法吉國際共同體
瓦拉斯動感假期在五年前創立的一個中心機構的基礎之上每個月甚至每個星期都有新的分支機構加入到這個原本以地中海俱樂部為模板的共同體除此之外其重點是謀求全球和平在CIVA創始人的想法中應該是所有國家所有階層人士的集聚之地因為CIVA誕生于兩個反戰青年的相會一個法國人一個美國人
法吉我43歲生于馬達加斯加
露易絲你這么晚到哪兒去啦?
法吉他們讓我空等絕對空等欺人啊
露易絲你看上去筋疲力盡
法吉粗魯至極
露易絲你不合適嗎?
娜塔莉爸爸我在希臘文作文中
法吉不是為這個那是一份垃圾工作
娜塔莉塞西第得的一篇文章相當晦澀
法吉工資又少得可憐
露易絲也許不應該這樣挑剔
娜塔莉我有兩處理解錯了老師說有一處不通是她自己沒有讀懂
露易絲這一次你也許拿不到第一名了
娜塔莉每天都要看到你們兩個真叫累人
法吉他們竟敢稱那是促銷經理實際上他們要找的是個制圖員工作是畫小廣告
瓦拉斯除了滑雪和網球您還搞什么體育活動?
法吉一個系列的奶酪廣告
露易絲小心點
法吉對
露易絲但愿上帝保佑你
八
法吉可以說這個團隊完全是我打造的在最初的半年時間里我把所有在里面混的老家伙都開除錄用了一些虎虎有生氣的年輕人他們就像長著獠牙的狼一樣伺機咬人
娜塔莉我是在圣米歇爾大街法國大學出版社書店的神話類書柜上碰到他的
法吉兩年之內我完全扭轉了形勢因為您知道貝爾戈讓先生
娜塔莉他把我當成了營業員
露易絲這段時間你讓我有點害怕
法吉他這個人無疑具有藝術天賦所有的式樣都自己畫可是跟他談什么組織管理
娜塔莉他問我是否有萊維-斯特勞斯的生與熟
瓦拉斯您有沒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露易絲我知道已經持續了四個月我們其實可以堅持半年
瓦拉斯您迷信嗎?
娜塔莉我跟他說我不是書店的
法吉他有幸得到了三個對此充滿信心的優秀合作伙伴
瓦拉斯有毅力嗎?
法吉大家感覺是到其潛力一個搞廣告一個搞金融還有我我可是全身心投入
娜塔莉他表示歉意
露易絲只要有信心親愛的我呀對你的能力了如指掌
娜塔莉我笑了
法吉因為在貝爾戈讓先生讓我負責銷售部門的時候
露易絲你知道我一直以你為驕傲對呀是真的我崇拜你
法吉沒有任何策略一片空白
娜塔莉我便幫他找那本書兩人一起搜遍了書架
露易絲如今我比認識你的時候更加確信
法吉所以呢您問我是否具有企業家性格可并不只是敢于創新的問題
露易絲只是你呀親愛的你是一位如此重要的銷售專家如果你僅僅學會怎樣突出自己的價值
娜塔莉他告訴我他是一個食人肉部落的后代祖父曾經是國王
露易絲必須經常不斷地吹吹自己
法吉必須要有信念必須要有不可思議的體力因為您以為貝爾戈讓先生會鼓勵我的倡議嗎?
露易絲你有許多了不起的成就作為資本
娜塔莉他邀請我去喝一杯水果汁
法吉再瞧瞧現在的規模
瓦拉斯您頭腦冷靜嗎?
娜塔莉我問他干什么的
瓦拉斯有沒有發火的時候?有沒有出現您后悔失言的事?
法吉去年在男子系列推出之后公司便在市場上升到了第二位在小船公司之后貝爾戈讓先生害怕了暈頭轉向了
娜塔莉學生還販賣大麻
露易絲必須有耐心頭腦要冷靜直到你發現能比從前更上一層樓的時候
瓦拉斯您有沒有為做出的決定擔驚受怕的時候?您是否追求完美?
法吉有些人跟他說他實在太小難以自衛必須在最高點的時候賣掉早就有大鯊魚在周圍轉悠一個德國人一個意大利人兩個美國人
瓦拉斯您妻子呢?
法吉我妻子真奇怪我的妻子一點都不是那種女人
瓦拉斯您有做計劃的興趣嗎?
露易絲你對她沒有任何權威
法吉我們很幸福
露易絲盲目
法吉家庭和睦
瓦拉斯您習慣于數字嗎?
法吉可她是個了不起的滑雪高手有的時候她膽子很大
露易絲我在想你是什么時候用你那雙有點濕潤的眼睛看著他的
瓦拉斯您動作敏捷嗎?
法吉有的地方我讓自己跟在她的身后溜
瓦拉斯凡事都善始善終?
法吉是啊從來都是
瓦拉斯守時?
法吉遵守時間嘛這個
瓦拉斯對同事一視同仁?
法吉可以說
瓦拉斯平易近人?
法吉這個嘛非常
瓦拉斯敢于做出不受歡迎的決策嗎?
法吉我學會了這樣做
瓦拉斯態度生硬?
法吉什么生硬?
瓦拉斯跟下屬唄
法吉要求嚴格但態度熱情
瓦拉斯公正嗎?
法吉噢公正的
瓦拉斯深思熟慮?
十五
瓦拉斯您妻子陪著您?
法吉她很少悠悠地滑雪
瓦拉斯我很少滑雪但散步嘛
法吉我們也外出遠足晚上睡在山中小屋整個白天都在深山里跑啊我很樂意帶您去那些我知道很少有人知道的地方
瓦拉斯去年我發現了一些去處也許我們會有機會的可是你們對此懷有一種真正的激情啊
法吉當我們過著一種生活
瓦拉斯一種繁忙的生活
法吉滑雪是與一切混亂平庸的東西決裂是脫離重力自由翱翔是探索未知世界人要控制的是全身肌肉在將您包圍起來的無窮宇宙與身體內部之間存在著某種和諧在我女兒在滑雪的時候我們才協調一致我倆在庫爾什威是出了名的一對搭檔啊法吉父女檔
瓦拉斯您早晨幾點起床?
法吉很早我在五六點之間起身
瓦拉斯在您起身之后和您出門上班之間您干些什么?
法吉對不起我沒懂
瓦拉斯該我說對不起要是我提問清楚的話
法吉我沖澡
瓦拉斯水很熱?
法吉溫水我邊沖邊把白天要做的事過一遍
瓦拉斯您沖澡時間長嗎?
法吉記不得但在沖澡之前
瓦拉斯啊
法吉當然我進行體育鍛煉先是向太陽致敬這是一個十分簡單的瑜伽動作可以使人手腳伸展開來也是積極投入白天工作的一種方式
瓦拉斯在剃須之前呢?
法吉喝咖啡之前我無法剃須
瓦拉斯您練習瑜伽?
法吉我是在一檔電視節目里發現這項運動的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就試著做了
瓦拉斯我們還在談沖澡
法吉對不起沖澡的時候我常常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決定會自然而然地產生有時候還會忘掉時間直到響起一陣猛烈的捶門聲讓我回過頭來是我女兒娜塔莉上學之前她要洗澡
瓦拉斯要是這位穆拉瓦想娶您女兒的話
法吉娜塔莉才十六歲再說她就不想聽人提什么結婚也不想聽到墮胎
瓦拉斯您呢?
法吉您有孩子嗎您?
瓦拉斯假如爸爸是個白人
法吉也許您認為我是個種族主義者?
瓦拉斯您身上的這種被動態度以及在貝爾戈讓公司您聽任自己受人打壓真有意思
法吉怎么?
瓦拉斯他們要您把褲子脫掉再屁股朝天四肢著地往前爬而您竟也照辦了
法吉怎么呢?
瓦拉斯是我在問您您并非生來怯懦您天性還算勇敢而是一種保護的需要您身上存在著某種稚氣
法吉告訴您這件事結束后我松了口氣
瓦拉斯正是您聽任他們去做您明知您得做但您卻不敢做的事就是您自己說的松了口氣
法吉這些由我招收進來并培養起來的小伙子對于他們我有一種責任
瓦拉斯而您在您的責任感當中為您的怯懦尋找開脫卻反而更加怯懦
法吉先生我還有另一場面談
瓦拉斯請坐回去
法吉收回您的話
瓦拉斯好啦住嘴
法吉你自己住嘴
瓦拉斯好我記下了您的不同反應承受打擊的能力自我控制自尊反應
十八
瓦拉斯出生于四十三年前在馬達加斯加父親為軍醫母親無業父母均已過世已婚一個孩子您最近一次職業為貝爾戈讓公司銷售經理您沒有大學文憑
法吉沒有先生沒有學歷文憑我所有的證書都是從生活中爭取到手的
露易絲這東西哪里來?
娜塔莉不知道
法吉我的證書便是十年來每三年增加一倍的銷售額就在我的主要競爭對手停滯不前的時候我的利潤增加了十五倍
露易絲這是什么東西?
娜塔莉一張弓
露易絲我知道是弓
法吉我走后留下的是個有實力準備挑戰一切的公司以及我所創造的氛圍
露易絲你不知道嗎?
法吉一種好勝的氛圍一種情同手足的氛圍它使手下的每一個人都把公司的利益置于首位當我跟他們說干他們就干當我跟他們說就這樣于是事情就這樣
瓦拉斯您當時掙多少?
法吉所有福利加在一起一年我可以拿到毛收入九萬一千
娜塔莉我找不到箭
瓦拉斯您的要求
法吉對我來說工資并不是最重要的東西我首先追求的是
露易絲你的一個朋友?
娜塔莉這該是爸爸
瓦拉斯可是在你們這個年齡并不會率性貿然辭職而不安排好后路
法吉做事一向循規蹈矩尊嚴便被丟棄
娜塔莉你跟他說了那么多遍要找點事做
瓦拉斯那么請您解釋
娜塔莉它是嶄新的
露易絲可是
娜塔莉我呢要給他買支手槍
露易絲真聰明
娜塔莉漂亮
法吉噢一個平凡的故事公司銷售由于業績實在太好美國人又對此一竅不通我就得接受在這家公司繼續工作我從前做的現在都被推倒
瓦拉斯您的辭職在某種程度上對您來說具有某種啟示價值
法吉說說看娜塔莉人為什么工作?為了維持生活?可是什么生活?我明白必須好好努力我要盡力去適應這種垃圾生活
三十
瓦拉斯您丈夫是個既有活力又有章法的人絕對不是認識您我很高興
露易絲噢對我不是來問您
瓦拉斯我可以告訴您他大約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還剩下兩個人可我有哪來的榮幸?
露易絲所以現在是個機遇的問題嘍?
瓦拉斯機遇?
娜塔莉你們可完全無能為力
瓦拉斯昨晚我給他寫了一封信這是信的復件您累了?
露易絲一會兒就過去對不起
瓦拉斯這位是周二要跟他共進午餐的加爾松先生
娜塔莉我什么都跟你們說了
露易絲那么就下周二了
瓦拉斯十三點最終面試總是以午餐的形式大家更加放松對可我哪來的榮幸
法吉他沒完沒了地盯著大海您知道這是奈爾遜海軍司令寵愛的上尉他一聲不響地擊沉了
娜塔莉我認不出他
瓦拉斯他談到了您我該怎么說呢?在他劃水的時候我們感覺得到您是在那兒替他保持平衡
娜塔莉我記不得了
法吉他喝了一大杯然后閉上眼睛波丁冬是個藝術家
露易絲當時難哪所以我就在一家市場調查公司找了一份工作這把我改變了他們覺得我思路敏捷有條有理第二個月的一號就讓我當上了調查員
瓦拉斯他身上迷人的地方是感覺到一種徹底的投入
露易絲不過我們跟女兒有點小小的煩惱
法吉這輛標致車不至于散架
瓦拉斯我明白路上發生了這件小事故
露易絲車禍?
瓦拉斯現在的年輕人體驗到一種追根尋源的需要也就是回歸到某種野蠻行為尤其是性的方面父母也沒有太多的辦法但只要去庫爾什威一個星期就足夠
露易絲啊是的他倆到庫爾什威可是她被抓了起來而他
瓦拉斯您知道有時也會抓錯人的不過要是有關系的話
露易絲他離開您辦公室的時候是幾點?
娜塔莉別再問我了沒必要
露易絲后來我再也沒有見到過他他身上從來不帶多少錢
法吉這是說笑話
娜塔莉噢我的肚子你們把他弄得有點不舒服了
露易絲他會怪我不該來打擾你們
法吉我們跟媽媽講什么好呢?
娜塔莉碰碰這里不是這里再下去點
法吉直到他說出第一個字
露易絲尤其是一個像他這樣積極的男人
瓦拉斯您生于
露易絲親愛的
法吉快點小姐這份材料人們在演講大廳等著我呢唉小子你來啦?
瓦拉斯顯而易見
露易絲幾點啦
娜塔莉爸爸別這樣對待我
法吉對這封信您回復不另起一行本公司已經在最高層次接觸了
露易絲你該把我叫醒的
瓦拉斯您父母做什么的?
法吉冒險?是的不過可以估算的
娜塔莉爸爸要是你這樣對待我的話
露易絲我還沒有替你擦好皮鞋你出門時鞋上沾滿了泥土
娜塔莉爸爸回答我
法吉這次行動可以帶來一筆不可忽視的利潤
瓦拉斯在我們公司內
露易絲我還想給你的褲縫熨一下
瓦拉斯您的身高與重量是
(艾菲譯)
【賞析】
《求職》(1971)是維納威爾從大型劇向“室內劇”轉折的標志。此劇篇幅短小，袖珍本僅有六十二頁，分成三十個段落，平均每個段落還不到兩個頁面。維納威爾的初衷在于尋找一種戲劇新形式，同時為演員訓練提供劇本，因而原名《戲劇學校》。作為日常戲劇的代表作，《求職》以其貼近現實的題材、短小精悍的篇幅和獨樹一幟的風格贏得了眾多導演的青睞，常常被搬上舞臺，評論界也廣泛予以好評。
該劇劇情十分簡單： 人到中年的法吉曾在某廣告公司擔任銷售經理，因與老板不睦辭職，失業在家長達四個多月。經過多方應聘，終于被CIVA公司召去面試。全劇自始至終圍繞這場面試展開，交叉表現法吉家庭成員之間的情感糾葛，尤其是法吉與高中生女兒娜塔莉的矛盾，細膩地表現其痛苦脆弱的內心世界，間接揭示了失業等社會問題在人們心靈上造成的創傷。20世紀70年代以來，失業既是法國的首要社會問題，也是困擾政府的頭號難題，因而此劇具有較強的現實性。然而，劇作家只是從主人公的個人遭遇出發，將其接受面試與處理家人關系通過獨特的“交叉、拼貼、變奏”等后現代手法，譜就了一篇令人心酸的“求職樂章”。
劇本的結構本身便鮮明地體現了維納威爾關于戲劇應該借鑒其他藝術尤其是音樂的表現手法來擴展自身的觀點。全劇猶如一部室內樂，為數不多的人物及其線索猶如不同音樂主題交織糅合在一起，不同主題反復出現并不斷變化，恰如音樂中以“重復與變奏”來深化情感一樣。節選雖然僅有幾個場面，但讀者完全可以管中窺豹，發現維納威爾劇作的這一手法及其特點。全劇反復出現的場面為法吉接受瓦拉斯審訊般的面試，幾乎每一場都是由瓦拉斯的提問和法吉的回答組成的“主旋律”： 一方面是瓦拉斯連珠炮似的刨根問底，另一方面則是法吉時而沉著冷靜時而慌亂緊張的應對。顯然，如此穩定的“旋律”容易流于枯燥，“重復與變奏”的手法無疑使劇本變得靈活多姿，令人饒有興味。
此外，維納威爾還穿插了法吉的家庭生活，分別表現他與妻子露易絲、與女兒娜塔莉之間的糾葛，幾根線索纏繞一起，很大程度上豐富了內容、增強了表現力。露易絲在丈夫失業之后，最初還能承受，但四個月之后就難免犯愁，開始省吃儉用，專撿便宜食品買，并不時為柴米油鹽旁敲側擊地埋怨，自然在法吉心理上造成巨大壓力。而她終于背著丈夫尋找并先于他找到了工作，對尚在接受面試“拷打”的法吉來說未免不是一種挑戰。至于女兒娜塔莉，法吉在其面前更是權威喪盡，只能被動應付，毫無主動權可言。娜塔莉雖已生理上成人，但心理上根本沒有成熟，且在其時社會思潮的影響下，思想與行為上極為叛逆。因此，當家庭出現如此重大變故時，她非但不能替父母分憂，反而不斷增添煩惱，對父母的窘困無動于衷，對自己未婚先孕的后果全然不加考慮，法吉也因此平添了一份憂愁，在應付完瓦拉斯連珠炮似的盤問之后，回家還得應付不斷添亂的女兒。如此復雜的人際關系加上如此豐富的家庭生活，全劇便完全擺脫了原本可能的平淡，變得豐富耐看。
從劇作法角度來看，維納威爾完全打破了古典傳統，既不分幕，也不分景，既沒有統一的中心情節，也沒有完整的人物性格。從劇情的發展線索看，他并沒有遵循事件發展的時間順序寫戲，而是將過去、現在與未來重疊交織在一起。換言之，三十個場景的故事既非直線向前，亦非追溯既往，而是過去、現在與未來交叉縱橫，構造了一個復雜的世界。如此，法吉同時面對的壓力是三重的： 其“輝煌”過去使得夫妻倆難以適應現時的“垃圾生活”，同時又有對未來忐忑的期待，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期待便變成越來越難以承受的心理負擔。事實上，法吉面臨著來自過去、現在與未來三個方面多重交叉的壓力： 瓦拉斯直截了當的“拷問”，妻子旁敲側擊的“關心”和女兒蔑視一切的“挑戰”。全劇正是通過這三重時間和主題的交織與反復來表現法吉所處的惡劣境遇及其精神幾近崩潰的過程。這些主題時而獨立、時而同步、時而交叉，使得作品顯得富于變化而又令人回味無窮。
值得指出的是，《求職》不僅總體上不存在完整統一的故事，而且局部上也沒有完整的情節段落。全劇由三十個“段落”組成，既不同于古典劇作中的“幕”，也不同于現代劇作中的“景”，它們僅是多個線索交織在一起的片斷而已，相互之間并不組成緊密的聯系，讀者完全可以從所節選的內容中見出。事實上，“開端”的前三個段落中，幾乎每個段落都包含了三條并不關聯的線索，再加上維納威爾將它們打碎之后交織在一起，更加讓人摸不著頭腦，直到通讀全劇之后方才恍然大悟。甚至可以如此設想，即使調換或取消若干段落，也不見得會妨礙讀者的理解。段落的劃分與其說是情節發展的要求，不如說是節奏的使然，三十個片斷不過是相同旋律的重復。正如劇作家指出的那樣，正是這種重復使得幾乎沒有發展的劇情產生了不同與意義。按照維納威爾的理論，重復的功能之一便是能夠讓觀眾消除與人物的陌生感，從而使兩者產生“一種默契”，并將觀眾“引入認同、變化和區別”，最終使得劇作產生其意義。
除了結構獨特之外，《求職》的語言也同樣別具一格。維納威爾有著極其獨特的戲劇語言觀，其中之一便是主張在劇本中取消標點符號，以便觀眾自己去發現人物所要表達的思想。他認為，日常戲劇不僅要在表現內容上不落俗套，在語言形式上也必須有所突破，取消標點符號不僅反映了日常生活中的實際情形，而且有助于讀者與觀眾開動腦筋，增強劇本的多義性。僅以第一段中娜塔莉那句“爸爸別對我這樣”為例，有無標點意義會有很大出入。這種寫法不僅給讀者提供了豐富的想象，而且也為演員的表演提供了廣闊的創作空間。而通篇采取這種手法無疑大大強化了劇本的表現力，增強了其多義性，從而達到豐富劇本內涵的目的，可謂一石多鳥。
作為20世紀70年代的一部劇本，《求職》在多方面體現了具有時代特征的日常戲劇的美學特征，對我們更好地了解和把握這一時期的西方戲劇無疑提供了良好的范本。
(宮寶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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