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古耜
月光潺潺流淌在外白渡橋
“我永遠愛你
除非你哪天不再愛我。”
這就是你愛的深度了
我的神情驀然黯淡,為自己的魅力
不能將你的心兒永久占有
你下半句話不說出該有多好
你下半句話不說出我會感到幸福
幸福有時候是瞬間的滿足
但我發現自己在愈加愛你
由于你的坦率誠實
由于你音色溫存、深沉如橋下的波瀾
是的,即便你哪天不愛我
我還是愛你的
不然世上就不存在痛楚的
無望的愛了
這情感我必須深藏,必須深藏
只有歲月才能證實
但我不愿這樣的一天降臨在
夜深人寂的外白渡橋
你甜柔的眼神漾開了我的微笑
可你不知道,不知道
月光象淡黃微酸的
檸檬汁緩緩流注我心頭
張燁
張燁的不少詩作都有著明顯的、強烈的女性意識。這首以表現愛情為主要內容的《外白渡橋》亦復如此。
如水的月色沖洗著安然靜寂的外白渡橋。在橋頭抑或橋心,有一對戀人正在低聲絮語。“我永遠愛你/除非你哪天不再愛我”。顯然,這就是那位男子的激動而又坦誠的聲音。然而,就是這樣一種在普通人看來很有些信誓旦旦的愛情剖白,卻使得一向纖敏的女詩人驀然感到了幾多酸楚,幾多哀怨,幾多不安,以致在內心深處開始了一連串無語的剖白:“這就是你愛的深度了/……你下半句話不說出該有多好/你下半句話不說出我會感到幸福……”這里,一對戀人的愛情“深度”,在富有對比意味的“心音”袒露中,形成了明顯的差別。在男子說來,那貌似堅決而又誠摯的愛情表達,實際蘊含著并不怎么堅決的潛臺詞:你哪天不再愛我了,我自然也就結束了愛你的永遠。而女子的癡情卻與此相反,在她的感情世界里,愛無法中途而止,亦難以更張改弦,“即便是你哪天不愛我/我還是愛你的/不然世上就不存在痛楚的/無望的愛了”。
面對這樣一種愛情觀念和愛情方式上的明顯差異,我們或許不能僅僅從戀愛雙方的個性素質上去找原因,同時還應當到男人和女人的性別世界里找緣由。西蒙·波娃在那本著名的《第二性——女人》中寫道:“男性的欲望急切多變,朝生暮死有如蜉蝣;一旦滿足后馬上就消失了。女人常常在這之后變成愛情的俘虜。這就是偉大的文學、詩詞、音樂的主題所在。”不能說這種觀念全是真理,但也不能說這種說法全無道理。因為在現實生活中,相當一部分男人的情感與女人相比,確實有著某種程度的可變性與易逝性:而相當一部分女人的情感與男人相比,又無疑表現出更為明顯的永恒性和沉溺性。正是從這一意義上講,我覺得《外白渡橋》所傳達、所表現的,恰恰是一個屬于女性感覺和經驗的主題。
《外白渡橋》對女性心靈世界的展示是真實的,細膩的,傳神的。它用一種舒緩的音節,低回的旋律和幾乎完全是口語的語言,自然而有節制地傳遞著癡情女性的婉轉心曲和圣潔心態,以致使你仿佛感到這位有著深沉愛心的姑娘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而那象“淡黃微酸的檸檬汁”流注在姑娘心頭的月光,此時也正揮灑在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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