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的啟蒙作用
詩詞不僅僅有審美的功能,還往往承載了一定的社會功能和教育功能,對此,古往今來有許多論述。比如孔子就提出“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鐘嶸在《詩品·序》中則以大量的實例說明了詩詞的功用:“嘉會寄詩以親,離群托詩以怨。至于楚臣去境,漢妾辭宮;或骨橫朔野,魂逐飛蓬;或負戈外戍,殺氣雄邊;塞客衣單,孀閨淚盡;或士有解佩出朝,一去忘返;女有揚蛾入寵,再盼傾國。凡斯種種,感蕩心靈,非陳詩何以展其義,非長歌何以釋其情?故曰‘詩可以群,可以怨’。使窮賤易安,幽居靡悶,莫尚于詩矣。”這表明,一個人不管處于何種境遇,詩都能成為情感的一個出口,舒緩詩人最沉郁的感受。
厲以寧則提出了詩詞的一種特殊作用,即啟蒙作用。他認為,優秀的作品,不僅是時代的忠實的記錄,而且還應該起到時代的啟蒙作用;不僅應該告訴讀者一些什么,而且更應當啟發讀者去思考些什么,引領讀者覺醒并前進。
厲以寧進而認為,這種具有啟蒙作用的詩詞,往往出自那些對時代和國家特別具有責任感、并了解當時社會矛盾之本質的詩人之手,是一些既有藝術性、又有現實性的作品。厲以寧曾以唐朝末年陸龜蒙和羅隱各自所作的一首詠吳國興亡的七絕為例:
七絕·吳宮懷古
(唐)陸龜蒙
香徑長洲盡棘叢,奢云艷雨只悲風。
吳王事事須亡國,未必西施勝六宮。
七絕·西施
(唐)羅隱
家國興亡自有時,吳人何苦怨西施。
西施若解傾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
再以白居易的七律《放言》為例,這也是一首令人深思的詩。
七律·放言
(唐)白居易
贈君一法決狐疑,不用鉆龜與祝蓍。
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才須待七年期。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
黃庭堅的七律《清明》以孟子所提到的“齊人”(人乞祭余驕妾婦)和春秋晉國介之推隱居綿山被火燒死(士甘焚死不公侯)的故事為例,給人以啟發。
七律·清明
(宋)黃庭堅
佳節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壟只生愁。
雷驚天地龍蛇蟄,雨足郊原草木柔。
人乞祭余驕妾婦,士甘焚死不公侯。
賢愚千載知誰是,滿眼蓬蒿共一丘。
厲以寧認為,南宋陸游的一些詩詞,同樣起到了這種作用。陸游的詩詞,尤其是他的詩,鼓舞著人們的斗志,并且影響到了后來的南宋詩壇,無論在創作思想上還是在創作方法上,他都開創了新的風格。關于陸游的詩,本書第二章將有專門一節進行分析,這里以他的三首詞為例。
一首是他的《夜游宮·記夢寄師伯渾》:
夜游宮·記夢寄師伯渾
(宋)陸游
雪曉清笳亂起,夢游處、不知何地。鐵騎無聲望似水。想關河,雁門西,青海際。
睡覺寒燈里,漏聲斷、月斜窗紙。自許封侯在萬里,有誰知?鬢雖殘,心未死。
另一首是他渴望收復長安的名詞《秋波媚》,這是他48歲時在漢中軍旅,登漢中高興亭望終南山而作。
秋波媚
(宋)陸游
秋到邊城角聲哀,烽火照高臺。悲歌擊筑,憑高酹酒,此興悠哉!
多情誰似南山月,特地暮云開。灞橋煙柳,曲江池館,應待人來。
還有一首是他的晚年作品《訴衷情》:
訴衷情
(宋)陸游
當年萬里覓封侯,匹馬戍梁州。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
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洲。
陸游詞的藝術境界很高,和他的詩一樣對時代有啟蒙作用,是詩詞擔當社會啟蒙責任的典范。
詩詞的啟蒙作用不一定是平鋪直敘的,隱喻、含蓄的手法也能產生同樣的效果。例如,晚唐章碣的《焚書坑》和南宋林升的《題臨安邸》就是兩個明顯的例子:
七絕·焚書坑
(唐)章碣
竹帛煙銷帝業虛,關河空鎖祖龍居。
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
七絕·題臨安邸
(宋)林升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總之,詩詞源于時代,所以能夠反映時代,同時,由于加入了作者的思考,形式又便于傳播,所以詩詞能夠啟迪世人,起著引領時代思潮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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