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除煩惱重增病

張拙^[1]

光明寂照遍河沙，凡圣含靈^[2]共我家，
一念不生全體現，六根^[3]才動被云遮。
破除煩惱重增病，趣向真如亦是邪，
隨順世緣無罣礙，涅槃生死等空花。

《指月錄》卷十七頁二九五

【白話新唱】

明心見性之后
佛性的光明照遍整個法界
無論凡夫、圣人或任何動物、植物
都與我一樣同在佛性里：一切是一
當我們不生起一念分別心時
法界的全體真相就自動顯現出來
相對地，感官意識一運作起來
真相就好像被烏云遮蔽了
在佛性的天地里
想去破除煩惱只是更增加我們的煩惱
想要朝向真如走過去反而離真如越遠
明白了這個道理
我們仍然隨順世緣，不與世人爭論
世人所害怕的輪回生死、所冀望的涅槃解脫
在我們眼中，猶如水面上的倒影一般虛幻

【分析與鑒賞】

張拙，是一位秀才，他去參訪石霜慶諸，石霜問他：“秀才，何姓？”他說：“姓張名拙。”石霜就一句話刺進去說：“覓巧尚不可得，拙自何來？”使得張拙當下有省，就寫了這個著名的偈子呈給石霜慶諸。

這個偈子形神俱美，有漂亮的文采，也有深刻的意涵，禪的出世與入世兩個層面都點到重點了，值得再三吟詠。

七百年后，這個偈子還成為幫助明代四大師之一的紫柏真可開悟的助緣。

紫柏真可聽到僧人在頌讀這首開悟偈，對于“破除煩惱重增病，趣向真如亦是邪”非常疑惑，因為這兩句話與佛學常識違背，他問僧人說：“不是應該‘破除煩惱方無病，趣向真如不是邪’這樣才對嗎？”

這位未曾留下姓名的僧人也是禪門高手，他笑笑不語，意思是：張拙一點兒也沒錯，你才不對！

僧人什么也不解釋，因為有些事情需要的是體驗，不是解釋。這樣一來，反而撩起紫柏真可的內心生起巨大的疑情，他怎么樣也搞不懂，于是一邊參究，一邊到處在石壁上書寫這兩句話，弄到后來，他整個人迷悶到頭臉都腫起來了！

直到有一天正在吃飯時，他忽然懂了，腫得不成人形的臉也立刻恢復正常。

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1]張拙：六祖下六世，嗣法于石霜慶諸。

^[2]含靈：有靈魂的，與有情、含識同義。

^[3]六根：眼、耳、鼻、舌、身、意等六種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