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蝴蝶（漸覺芳郊明媚）

漸覺芳郊明媚，夜來膏雨，一灑塵埃。滿目淺桃深杏，露染風裁。銀塘靜、魚鱗簟展，煙岫翠、龜甲屏開。殷晴雷。云中鼓吹，游遍蓬萊。徘徊。隼前后，三千珠履，十二金釵。雅俗熙熙，下車成宴盡春臺。好雍容、東山妓女，堪笑傲、北海樽罍。且追隨、鳳池歸去，更那重來。

【注釋】

《玉蝴蝶》：見前《玉蝴蝶·望處雨收云斷》闋注。此詞應與《如魚水·輕靄浮空》為一時之作，觀其上闋寫景與下闋命意，所謂“魚鱗簟展”，“龜甲屏開”，“隼前后，三千珠履，十二金釵。雅俗熙熙，下車成宴盡春臺”，“東山妓女”，“北海樽罍”，“且追隨、鳳池歸去，更那重來”，等等，則亦當為潁州之景，且上闋謂“乍雨過”，此闋謂“夜來膏雨”，時序亦相關連，當為一時之作無疑，其贈主亦非呂夷簡者莫屬。芳郊：芳菲的郊野，謂春天到處是鮮花一片。夜來膏雨：謂昨晚下了一場好雨。夜來，昨日。膏雨，如膏之雨，即滋潤萬物的甘霖、霖雨。“滿目”句：謂一眼望去，到處是鮮花。淺、深，相對為文。露染風裁：謂顏色鮮嫩，如露染出；風姿妖嬈，如春風裁出。魚鱗簟展：形容湖面之波紋若魚鱗席般展開。魚鱗簟，魚鱗席。與下之“龜甲屏”相對。煙岫：輕霧籠罩的山峰。龜甲屏開：形容山色若龜甲屏般一層一層展開。此二句寫潁州之湖光山色。殷晴雷：晴天一聲雷響。殷，雷聲。“云中”二句：意謂像仙人駕云車游海上三神山一樣，樂隊在前開道，鼓樂齊鳴。鼓吹，演奏樂曲。蓬萊，海上三神山之一。徘徊：流連回旋。隼：畫隼的旗幟，古代州郡長官所建之旗。隼，為猛禽，亦名鶻。三千珠履：意謂有許多穿著華貴的清客前呼后擁。此用春申君典。《史記·春申君列傳》：“春申君客三千馀人，其上客皆躡珠履以見趙使，趙使大慚。”珠履，飾以珠玉的鞋子。十二金釵：謂有許多漂亮的歌妓前呼后擁。此用石崇典。《拾遺記》：“（石）崇嘗擇美容姿相類者十人，裝飾衣服，大小一等……使翔風調玉以付工人，為倒龍之佩，縈金為鳳冠之釵……玉聲輕者居前，金色艷者居后。”詩家以金釵稱美女者本此。十二，言其多。宋制，官妓有陪長官游宴之責。雅俗熙熙：意謂與民同樂，無論雅者與俗者，均熙熙攘攘，追隨左右。“下車”句：意謂剛剛到任即受到歡迎，到處歡歌笑語，一片太平景象。《禮記》：“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車而封黃帝之后于薊，封帝堯之后于祝，封帝舜之后于陳，下車而封夏后氏之后于杞。”后世因稱官吏初到任為“下車”。盡春臺，盡是一片太平景象。老子《道德經·異俗》：“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臺。”“好雍容”句：儀態溫文大方的歌妓。東山妓女，用謝安典。《晉書·謝安傳》：“安雖放情丘壑，然每游宴，必以妓女從。”東山，在今浙江上虞縣西南四十五里，曾為謝安所居，安常攜妓女宴于此。“堪笑傲”句：謂其嗜酒好客，完全可以笑傲孔融。北海，指孔融。樽罍，指酒樽與酒壺。北海樽罍，謂孔融常開酒宴以延客。《后漢書·孔融傳》：“（融）性寬容少忌，好士，喜誘益后進。及退閑職，賓客日盈其門。長嘆曰：‘坐上客恒滿，樽中酒不空，吾無憂矣。’”追隨：追陪，伴隨。此為柳永自謂。鳳池歸去：意謂回朝再任宰相。鳳池，鳳凰池，禁中池沼，中書省所在地。《晉書·荀勖傳》：“勖久在中書，專管機事。及失之，甚惘惘悵悵。或有賀之者，勖曰：‘奪我鳳凰池，諸君賀我邪！’”故唐宋時多以鳳池目宰相。

【評析】

與上闋寫景以銀塘為主不同，此闋寫景視野則廣闊得多；且上闋多白描，此闋則多渲染。上片首三句總寫郊野春景，突出雨后景色之明秀。“滿目”二句寫桃杏之妖嬈，強調“露染風裁”之化工。“銀塘”二句極盡渲染之能事，“殷其雷”三句寫贈主游冶，極盡形容。下片極盡鋪排，“徘徊”四句寫游冶場面之壯觀，“雅俗”二句歌頌贈主與民同樂，治績卓著。“好雍容”二句歌頌贈主有謝安之雅、孔融之豪。結二句祝愿贈主還朝再為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