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闊洲多忽有村,棘籬疏敗漫為門。
寒雞得食自呼伴,老叟無衣猶抱孫。
野艇鳥翹唯斷纜,枯桑水嚙只危根。
嗟哉生計一如此,謬入王民版籍論。
---梅堯臣
這首詩作于仁宗慶歷八年(1048)秋天,詩人把淮河地區(qū)慘遭水災之后人民所忍受的痛苦,通過一個沙洲上小村所見的情景,作了樸素的描繪。
詩的開頭兩句:“淮闊洲多忽有村,棘籬疏敗漫為門。”寫大水泛濫以后,淮壖許多低地,淪為澤國,其高處卻出現(xiàn)一些沙洲。作者經(jīng)過這里,忽然見到沙洲上有個小村。這村中人家,用荊條編成的籬笆,已經(jīng)稀疏地破敗了。籬邊草草地留了個門,景象蕭條,村上沒有一間象樣的住屋。第三四兩句:“寒雞得食自呼伴,老叟無衣猶抱孫。”進一步描寫村中的情況,寒雞偶然尋得食物,還在呼喚它的伙伴,詩用“寒”字形容這兒的雞子,已冷得瑟縮可憐,點明季節(jié)已是深秋。村中的老頭兒沒有裹體的衣服,卻抱著孫子,用自己的身子為孫兒取暖。村里家禽很稀少,人也很稀少,詩中沒有寫丁壯的人,暗示壯年已經(jīng)流離到外地去謀生了。五六兩句:“野艇鳥翹唯斷纜,枯桑水嚙只危根。”水上飄著一只小船,船頭翹起,猶如鳥雀翹著尾巴,船上闃然無人(棄置無人顧,故曰“野艇”),唯余斷纜。
村上沒有樹木,枯了的桑樹也被水嚙走了,只剩下一點殘留的根子。以上六句,畫出這個小村的凄涼情景。這兒沒有完好的房屋,編棘為門;沒有多少食物,雞子尋食也不容易;沒有衣著,老的小的,都在禁受寒冷,甚至連船只和桑樹也沒有。說明殘留的居民,生計艱難,家家戶戶在饑寒中忍受煎熬和痛苦。然而使作者更為痛心的,還不止這些。詩的結(jié)尾中寫道:“嗟哉生計一如此,謬入王民版籍論。”盡管沙洲村上人家,災后現(xiàn)狀,如此凄慘,他們還是被謬誤地編入交租完糧的戶籍,作一般的王民看待,得不到應有的撫恤,這是多么可悲的事啊!作者詠嘆至此,不再作評論,可見他對這些窮苦災民,傾注著滿眶同情的淚水。
近人陳衍評此詩說:“寫貧苦小村,有畫所不到者。末句婉而多風。”(《宋詩精華錄》)可謂確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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